我又来到这个城市。
凌晨5:00起床，6:00的火车，接近10:00的时候到站。
300公里的路程并不算远，高铁只需1个小时，然而，这里的高铁站远离市区，高铁下站到达市区的时间不敢确定。全省都在阴天或下雨，阴云也同样笼罩着这里。以往北方的四月，已经春意满满，暖日炎炎，一股冷空气给这个城市带来深深凉意。
对于这个城市，我已经比较熟悉。每年都会来几次，或下雨，或晴天，或见着她，或见不着她。这次来，是参加她的婚礼。
从火车站到酒店只有3公里，时间还早，我没有打车，坐上公交车，只想慢一点甚至时间停止。这样的话，我会永远在路上，而不用见到她。4个月前，跟她通电话的时候，她说，“我要结婚了，年后四月份吧，我觉着还是亲口告诉你吧，也许这个消息我说，要比从别人那里听来要好。”我说，“最终还是听到这个消息，祝福你，希望你幸福。”
终于到了这一天，她是坚决不同意我来参加婚礼的，就连婚期也不告诉我，甚至跟共同的同学和朋友也打了招呼，不能告诉我具体的时间。半个月之前，为了不让她的闺蜜(我的线人)为难，我认真地研究了四月份的老黄历，锁定了今天这个时间。“我猜是这个时间。”我的线人说，“是。”“好了，你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猜的。”我把网购火车票的截图在网上给她看，我说我不要请柬了，你只给我发一份文字的邀请就行。她说，不，你不可以来，你什么人我知道，万一你抢婚怎么办。我说，你放心吧，如果我不理智，你跟我分手的这三年，任何一天我都能干出出格的事。我没有出现在你的家人面前，没有跳楼，没有喝农药相逼，我在我的城市工作生活，唯一打扰你的是偶尔喝多了会给你打电话，我不幼稚。她说，你找个对象吧。我说，我等你结了婚，我去给你送个红包。她说，不。直到前天早上，我在微信上说，我去你婚礼是肯定的了，你就给我发一个邀请吧，至少不是不请自来。5个小时以后，她回复了酒店名称，让我跟她两个闺蜜一桌。
我说，好的。
我10:00到了酒店旁边。远处望去，横幅上那个曾经多么熟悉的名字，今天将要成为别人的新娘。准备在一旁的鞭炮安静地躺在地上，我徐徐地向酒店走去。在离酒店门口还有50米的时候，一辆花车停在了门口。她下车了，我忽略了所有的人，只远远地望着她。一帮人簇拥着红色礼服的她进了酒店，没有人会注意到远处的我。
我又待在原地定神5分钟，正好一位同学也到了，寒暄。进酒店等电梯的时候，迎面碰上了她的姐姐。姐姐长我们四岁，四年前去我们学校所在的城市采访，我问同学借了一辆破旧的夏利去火车站接她。去年的时候她从电视台辞职，姐妹两人经营着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效益很不错，如今已经把分店开到了我在的城市。之所以不联系我仍然知道这些，是因为我一直在关注，用一切她知道或不知道的方式。姐姐见我先是一愣，她肯定不会想到我会来参加她妹妹的婚礼。我说，姐姐好，你还认识我吗。她很顺畅地喊出了我的名字，然后伸出手跟我握手，说，你好。
到了婚礼大堂上，我坐在靠近红地毯的一桌，希望一会婚礼开始她踏上红毯的时候能看到我。客人陆陆续续到来，陆陆续续入座，服务员陆陆续续上餐，客人就开始用餐了，喝上了酒。二十几桌，熙熙攘攘。这和我的家乡有很大的差别，我们一般是婚礼结束才开始用餐，不熟悉风俗，也不敢放肆，静静等着。
12:00的时候，婚庆什么的已经就位，婚礼开始。司仪平淡的开场白之后，我紧盯着的大厅的门打开了，此时她已换了一套白色婚纱。我知道，女人最漂亮的时候，就是穿上婚纱的时候。她有些皱着眉头，左手挽着新郎的胳膊，右手抓着裙摆，我估计是群尾有些过长，拖到地上，又穿着高跟鞋，行动着有些吃力，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注意到这里。此时此刻，我也不能去帮忙，也不能提醒谁可以去帮忙，只能看着她走上红毯，随着音乐缓缓向礼台走去。我像其他来宾一样，一起轻轻鼓掌。
她发言的时候说，感谢父母，亲人，以及远道而来的朋友。我想，对她来讲，远道而来的人，可能就是我了吧。大学同学除了我，只有两个，就是这两个本地的朋友，大学里同寝室的都没有来，我知道是她没有通知。要强的性格，单纯的心灵，在为了名次，为了奖学金明争暗斗的大学里，她是孤单的。她是善良的，然后以为其他人都是善良的。刚谈恋爱的那一年，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你知道你的女朋友谁谁谁吗?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们宿舍都不喜欢她，她们宿舍聚会不叫她，她们宿舍……”我通过电信公司的朋友，最终锁定了这个短信里极力把自己开脱出她们宿舍的“好心人”。其实当时都刚认识不久，无缘无故，无冤无仇。有些同寝室的人，用我的话是林子大了。所以经过几次我以为她受欺负受委屈的事件之后，我跟她讲，寝室里所有挑衅性的话你都不要接话茬了，你可以唱歌，可以看电影，可以哈哈大笑。为此，我几乎得罪了她们寝室所有的人。与其这么说，不如说她们得罪了我，后来直到现在，曾经感觉让我不可能原谅的人在网上示好，我都忽略了。我不是一个大度的人，我觉得有些事不能原谅。毕业之前，我说，以后都分开之后就不要和她们联系了，庆幸的是她好像听了我的话。在司仪引导下，诸如你愿意娶你愿意嫁吗，交换戒指，切蛋糕云云，慢慢进行着。台下的席上，有的桌上来宾异常兴奋地配合着婚礼，与司仪互动着，有的桌上两耳不闻外事，只专注着酒杯碰酒杯。我始终抬头望着礼台上，带着微笑。我看到的这张脸，此时，不知道是熟悉还是陌生。几年前我在北京，喝多了想她，想这个我爱的人，晚上电话几个小时，哭了一个痛快，淋了一个痛快，那天北京瓢泼大雨。我的微笑不是装的，我知道她是幸福的，因为她嫁了。既然她幸福了，即使这份幸福不是我给的，我也感到高兴，因为她高兴。来之前，她和她的几个闺蜜生怕我会闹场。我在想，为什么电视上抢婚之类的行动都发生在婚礼的时候，为什么不在领证之前，要知道他们从民政局出来之后就是合法夫妻了。
仪式结束，她挽着新郎的手下台，在红地毯上给朋友打招呼。到红毯尾的时候，就是我们这一桌，和前边几个朋友摆手之后，她看到了我。我多多少少别扭的做了一个鬼脸，她笑得很坦然，跟我招手。下台去换了礼服，然后每一桌每一桌的敬酒。我在远处看着，她的新郎敬酒的时候多少有些词穷，不善言辞，倒是她端着酒杯一直招呼着，嘱咐大家吃好喝好。这是我第一次见她的男人，看上去比较老实，这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到我这一桌的时候，她回头跟新郎说，这几位都是我大学最好的同学。碰杯到我的时候，她说，这么远的路还过来，辛苦了。我说，恭喜。
他们到下一桌之后，我抓紧吃了点东西，准备离开要赶2：00的火车。我去邻桌跟她的姐姐说一声，说我得赶火车走了。姐姐说，你去跟她打个招呼吧，刚才还叮嘱我照顾好你。我说，不用了，她在忙着。姐姐说，去吧。我不情愿的到对面的酒桌，等他俩敬完一个人，过去跟她说，我得走了，赶车，你们忙着。然后我向新郎伸出手，又看了她一眼，说，新婚快乐。他俩说的什么，我现在已经记不得了，大概是路上慢点之类的话。
站在候车厅里注视着广场前这一出场景，之前很多次来到这个城市，站在这个地方，看着她离去。此时，我的脑袋里空空一片，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不知道今后还会不会再一次来到她的城市。检票的喇叭终于想起，我挪动脚步，进站。火车启动的时候，下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