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又变冷了，长沙的天气似乎总是反复无常，该冷时它不冷，不该冷时它偏偏冷的彻骨。今天是2005年最后一天，长沙火车站的钟声已经响了整整八下，现在是北京时间二十点整。
冰说她今天晚上会来看我，颠簸二十个小时从遥远的地方赶来，陪我度过二十岁的最后一天。冰是我深爱的一个女孩，爱她我甚至超过了爱自己，有位哲学家说过：爱情是一块未泯化的石头，点破了就会收获金子般的幸福，点不破只有接受欲望的折磨。在长沙的海底世界，我看到一种远古时就有的鱼，硕大诡丽的鱼，在阴暗的洞穴里游移。我贴在玻璃上，静静地凝望了很久，那时我觉得我的爱情就是这样的一条鱼，丧失掉任何的语言，是宿命的孤独。
我不知道自己一如既往付出的爱会不会点破那未泯化的石头，也不知道水滴石穿时水滴和石头能不能始终保持在同一条直线上？也许不会，但那更好！因为石头尽管有一天被洞穿了，但那也是水滴每一次心碎的代价，可是用心碎换来的又是什么？
火车站的大广场上散落着三三两两的人，除了少数是赶火车的外，我想大多数是来聆听新年的钟声，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但就是如此，有些事情不需要理由。天气很冷，刮着淡淡的风，阴郁，充满了扑朔迷离的色调。旧的一年就这样将混合了所有色调的世界交给了新的一年重新裂变，去让所有形形色色的人重新迎接，有升华当然也有沉沦、堕落……
火车要八点半才到，天气越来越冷了，很让人怀疑今晚会不会下雪。还要再等半个小时，我不习惯等一个人，等的感觉让人感到不适，并不是说耐心不足，只是不喜欢等时的那份心情。八点半的时候火车没有准时到达，心里难免涌出淡淡的伤感和担心。突然想抽烟，很奇怪自己忽然有这种想法。我是从不抽烟的，偶尔拿根烟叼在嘴上吸一下，吐个烟圈，纯粹是好玩。抽烟的感觉体会出的只有一个感觉——苦涩。可是现在想但却没有，突然想起“心想事成”这个成语，心里泛出一阵苦笑，现实生活我们心想的事成了多少？
半小时之后，冰终于来了，穿着一条黑色的牛仔裤，黑色的外套，甚至连围巾也是黑色的，衬托着精致的脸庞透露出一股成熟的韵味。HI，黑色精灵公主。她一惊，刹那脸上布满了迷人的微笑。她说她喜欢黑夜黑色的感觉。
接过她的行李带她去了预定的酒店，高档豪华的灯光华丽无比，是那么的耀眼。明天就是元旦了，店里看上去有点冷清，我不喜欢空寂的气氛，于是带她去了步行街。步行街是个闲逛和消费的好地方，我喜欢这里，喜欢人来人往、喜欢灯火辉煌、喜欢桀骜不驯。我说，你喜欢这里吗？她说，是的，我喜欢热闹，可是热闹的繁华有时就像我们灵魂深处遗失的幻想，你在接触它的同时，体会着破碎。
我轻轻的笑，没有缘由，只有内心在放肆的笑。我说，去吃点东西好吗？她说想吃点辣的，她说她开始想家了。我说好的。我们去了辣阿婆香辣涮，人挺多，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等着将要轮回的食物。她告诉我，在她童年的时候，她就很喜欢吃辣的，也许是风俗的缘故吧，四川人是很爱吃辣的。红红的一锅麻辣汤，但不喜欢辣椒漂浮在上面。有些人的灵魂就是如此，得不到他想要的依靠，因为注定是流离失所的一场漂泊。
很快我们就做完了该做的事，看了一下手机上的时间：2005年12月31日11：30。恩，就快到明年了，去听新年的钟声吧。她很高兴的答应了。广场上已经有很多人了，所有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洋溢着快乐的表情，他们是兴奋的。时钟依然不紧不慢的转着圈，一圈两圈三圈……，一直转下去，也许会有永远，也许不会，未来的事情谁也预料不准！
天气似乎又冷了些，风把她的发梢吹起来，很飘逸的感觉。伸出手轻轻的把她的手攥在手心，暖暖的软软的，觉得很幸福。这时离12点只有二十秒，广场上人们的心情渐渐激动起来，二十、十九、十八……十、九……五、四、三、二、一，雄浑的钟声伴随着欢呼响彻在整个广场上空。在最后的钟声即将消失之前，我把她拥入怀中。元旦快乐。我在她的耳边低声说。新年快乐，她的声音也在我的耳边回响。我俯下脸亲吻她清香的发丝，然后滑过她花瓣一样的脸颊，触及她的嘴唇。她的身上混杂着清新、幽香的气息。她抬起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的瞳孔，就那样彼此的看着。在这样一个寒冷的晚上，身体的抚慰是简单而温暖的。我们沉默地相拥着，烟花在天空释放着瞬间的唯美。
湘江的江水沉寂地流淌着，在这个不平常的晚上而它并没有过多的兴奋。江边刮着点点的寒风，我们告别了兴奋中的人们，从广场溜到了湘江西岸。很晚了，江边依然有三三两两的人，多半是手牵着手抱着腰的情侣。
当最后一对情侣从眼前消失后，她说，我们两个人会走到地老天荒吗？会，只要我们把心系在一起，我们就能走到海枯石烂。她笑了，尔后她的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我伸出手去，帮她擦去泪痕。再一次把她抱在怀里。可是，可是我们不在同一个地方，如果真要好好去爱对方，很难做到的，你知道吗？我们的现实不合我们的梦想。
可是事实上，这个世界几乎不合所有人的梦想。只是有人可以学会遗忘，有些人却坚持。
我知道，她说，可是我们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很多客观的因素都不允许我们在一起。我今天就得回去。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要相信我是爱你的，自始至终。我很惭愧我付出的爱不能和你的划上等号，甚至远远不够。至于我们为什么要分开，请你什么也不要想。
什么也不想的状态？
是，好象沉在眼前这条江的底层，感受时光像水一样的流过去，流过去。
我低下头沉默，她平静的描述让我感到痛彻心扉的疼痛。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忘记了怎么想，忘记了怎么说，忘记了怎么哭……天气更冷了。
我常常幻想有一只船，而我就是那船上的一个帆，带着船被风吹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不会回来了，丧失掉一切往事。她说，外面很冷，亲爱的，我们回去吧。
回到酒店，灯火的辉煌照射出刺眼的疼，一切在我眼里都变了味。洗完澡两个人躺在床上看电视，画面在动，思维却脱离了灵窍。突然感觉很累，不知道是身体还是心，无缘由的莫名其妙的涌上来。亲爱的，可以抱着我吗？我有点冷。她轻轻地说。恩，我靠了过去，把她抱在了怀里，深夜的寒冷顿时温暖起来，彼此的心跳也慢慢的跟随着温度逐渐上升。直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欲望终于突破了理智的界限，嘴唇再一次碰在了一起。
她给我看她嘴唇上的淤血。是我吻过以后留下的伤口。
我说，疼吗？
过几天就会好。她说，时间不会给我们留下任何伤口，放心！
我可以毕业后去你那里工作，我可以把户口迁到四川，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天荒地老的，亲爱的，不要就放弃了，好吗？
她看着我。她说，如果你够勇敢，我会和你做爱。
为什么。
因为我给不了你那么多承诺，也给不你那么多的爱了，我想这是我唯一可以补偿给你的。
错了，乱了，慌了……一切的一切都在头脑里肆无忌惮的散射，思维再一次紊乱了，出现了窒息的空白，所有的欲望如潮水般退去。我想我的灵魂快要死了。失望、无奈、愤怒、委屈、沮丧……种种不堪承受的感觉让人感到心碎，没有言语，只有听心一瓣一瓣碎的声音。
在荒废的草屋，
我们颓然地拥抱，
笨笨地承诺。
没有一只鸟飞过，
过问破碎的别离。
她轻声地念诗给我听。她说，我还不想和你说再见，可是我们该告别了。
能一直把我记在心里吗？我说。
看着我的眼睛吧，只要记住我的眼睛，我就会记得你，直到我们变老。她仰起脸。
我们再次亲吻。她嘴唇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腥热的血染在我的唇上。然而没有了任何感觉，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淌。
即使没有结局。等你老的时候，你会想起有一个夜晚，一个特殊的夜晚，和一个相爱了两年的女孩，去火车站广场聆听新年的钟声，去湘江边上感受寒冷的冬风，在灵魂的角落不断的亲吻。会有很多往事，很多的记忆。
相聚的第八个小时，带着无尽的伤感，她走了，同时也带走了我所有的爱恋，所有的梦想，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希望……
而她带走的我想是我整夜的倾诉和眼泪，带着这些回到她遥远的地方，然后渐渐地在时光中暗淡，等到我记不起她的眼睛，就那样被完全遗忘。我们感受过的亲吻和倾诉。缠绵，陌生，稍纵即逝。
没有人知道那样一整个寒冷的夜里，两颗心曾如何寂静的涌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