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河的一段拦河坝泄水，河底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黑糊糊的淤泥、水草、礁石、各种各样的杂物。河水浅了，中间成了小溪流，两边有的地方则变成小水塘，引来一岸的垂钓者，还引来十余只白鹭翩翩起舞——它们不是什么天使，而是与垂钓者一样，在觊觎河中之鱼——浅水让鱼的行踪暴露，正是捕获的好时机。
我对钓鱼没兴趣，总觉以戏耍其他生命为乐事，屠杀以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不是什么善事。在这深秋，诗人曾吟过“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的豪情，可城市的上空没有鹰，顶多有几只扑楞楞飞着的风筝让人聊以**；鱼呢，南明河里是有的，光是每年政府为治污，投入河中吃污泥的鱼苗就不少，可它们没那么快慰，在被污染了的河里生活，浑浊污秽的水里，哪里能“翔”呢？
南明河岸一年四季不缺垂钓者，有时两岸的垂钓者密密麻麻，蔚然成景，从春天一寸长的鱼苗一直钓到冬天一尺长的大鱼。我真搞不懂，政府投放鱼苗不是为治污吗？任人垂钓岂不是有违政府治污的初衷？再说，河水污染成那样，里边的鱼没受污染？能吃吗？据说，这年代钓鱼者钓的鱼未必是自己吃，不能吃的东西可以拿去市场卖，反正害不着自己，还可赚几文小钱——唯利是图，没有公德心是我们这年代的流行病，管他用什么手段，让自己的腰包鼓起来才是正经！
让我意想不到的是河中竟然有一只白鹅，一只洁白如玉的白鹅。它应该不是天鹅，高贵的天鹅怎么会寄身于污浊的河里呢？它应该是只家禽，是从主人的笼中逃出来，或是从屠夫的屠刀下逃到这里的吧？它很美，通体雪白，不带一丝杂色，浮在河中的浅滩里，扬着脖子，打量着两岸关注它的人。确实，两岸关注它的人不少，只是，没有人赞美它的美，大多数是在掂量它的“身价”，我听到有人说：“这鹅至少有七八斤重，值一二百块钱呢……。”有几个人甚至跃跃欲试，挽胳膊撸裤腿，做出欲下河去捕鹅的样子——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要想法去霸占是不少人的通病。只是，在这样的阴雨天气，河水微寒，到河中去扑腾一番，能否捉住鹅也是个未知数，那几个人遂打消了下河的念头。但其中有人似乎不甘心，不能下河捕捉也要泄一下得不到的心头怨气，拾了堤岸上的石块去投掷、驱赶那白鹅，弄得它在水中惊慌失措地躲。
可怜的白鹅，它虽然暂时得到自由，却低估了人性的贪婪，在某些人眼中，是容不得自由、美好的东西呈现在眼前的，哪怕得不到，不能据为己有，也要想办法去惊扰、伤害。它孤独地在河里游着，没有伴，形影相吊，还得提防人们去捕捉它，用石块、泥土投掷伤害它。“白毛浮绿水，红爪划清波”，那只是诗人心中的意境，很多人惦记的只是它美味的肉，它不知道它的命运，只有惶惑不安地在河里游着……
今天我又从河堤上走过，河面已不见那只鹅的踪影，也许，它已经被人消灭了吧。浑浊的河水静静地流着，我的心底满是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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