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段日子觉得被生活放逐,走在世界的谷底。
没有倾诉的欲望和习惯,依旧风风火火、假模假式、来去匆匆,人前的光鲜一如故我。最怕背转身去、独对自己,最怕黄昏和周末。穷得失去了快乐,拉上窗帘总想哭。
直到那样一个周末的黄昏。
和斜阳一起到家,一捧水洗去铅华和人前的笑。心,便被镜中年轻的憔悴刺痛了。
这死寂的房间、苍白的墙壁、瓶中的假花还有清新剂造作的香,就是我必需的家吗?
是吗?
无人作答,只有钟摆乏力却也固执地咔哒、咔哒......
桌上一杯昨晚喝剩的咖啡。除了凝固的浓郁,全没了温度和香。
“你到底想要什么?!人都是人妈生的,别指望自己是仙女!”最熟悉的声音吼着最刺耳的话,还有扬长而去的咄咄冷风,彻底动摇了我梦中公主与王子的童话。
是,我不知道我还要什么。该有的似乎都有了,没有的那是命中本无。可是,谁能说服追求完美的心呢?
沉闷,压抑,我无处安放自己。转身,逃一般离开了家。
天色还早,外面喧嚣依旧。呆立路旁,无所适从。
“妹子,坐车不?便宜哩!”一两人力三轮车擦身停下,蹬车大嫂探身问过来。也好。我跨步上车,坐下。“给你20块钱,沿街随便走吧。”大嫂认真地看我一眼,接过钱,蹬起了车。
没几步,她突然停下,跑去不远处捡回一个矿泉水瓶子,丢进我脚旁的大袋子里。
然后继续走,漫无目的。她依旧见了空瓶子就跑去宝贝样捡回来。我坐着没事,也随手帮她抖搂一下那袋子,以腾出更多的空间来。
“妹子,你心里一定有啥事哩,”过了几道街口,她开始跟我搭话。我笑笑没应声,她好像也没等着我回答,接着说“啥事都有个啥解法,看的开就能过得去。”
她背对着我,也许正是面对一个背影的缘故吧,我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
倾诉和老公最初童话般的结合,然后越来越多的摩擦;
倾诉他怎样一句话就能伤着我,而我哭够了他还不认错;
倾诉对婚姻的无望,觉得没有了温暖,再也不想回家......
她很认真地听,不明白处当即发问。不过见到空瓶子还是会立即叫停,跑去捡。
讲完了三道街,我终于以一个深深的叹息结束了倾诉,然后仰靠在椅背上。
“妹子啊,我说句公道话,你就是心思太重哩,我听着也没啥大事么!你男人又没打你又没招女人,是你太娇气哩!”她笑着回头看了我一眼,转过身继续蹬车、继续说:“你看我么,我家男人是个病怏子哩,只能做饭,不会出来做活。有三个娃娃要花钱哩,大的要结婚,小的要上学,不挣钱咋过活?我就出来跑么,跑一天回去,累个死,吃三个大蒸馍倒头就睡,哪有那多气生哩?!你看看你么,是不是闲的哩?......”
她喋喋不休地讲,不时侧脸和我交流一下目光。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道理,但竟然是越听越觉得委屈和怨气淡了、又淡了。
后来我边听边帮她左右寻觅空瓶子,发现一个竟会欣喜开来,拍着叫她停下来去捡。
再后来,我嫌麻烦干脆自己叫停,跑去帮她捡回来。
再后来,我们的行程就变成了满大街寻找矿泉水瓶子,每发现一个就欣喜万状、开心好久!
她开始给我讲乡野笑话,笑得我花枝乱颤,我也开始给她讲单位里的趣事,她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拎着一大袋矿泉水瓶子,车轮如风穿过大街小巷,不时有开心的笑肆无忌惮飞扬于城市的各个角落......
也就是从那一次开始,我慢慢学会了不再“没事找气生”。也明白了,快乐是真的可以如此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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