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人不同

每次大集的上午，也就是每隔五天， 诊室里准时来一位乞讨者。

那是一位老年男性，看上去七十多岁的样子，很憔悴，胡子拉碴，眼睛昏花，身躯瘦弱，一脸的茫然，穿着脏乱不堪，身上背个破书包。每次进门，老人都是慢慢的踱着脚步，颤巍巍的把手伸向收款台，怯怯地说：“帮帮忙吧”。说话的声音很小，甚至有点含糊不清。老人并不多要，每次只要一两元，甚至几角就显出一副很满足的样子。伸出接钱的手很干瘦，又黑又脏，长满了的老茧，接钱的同时，老人的嘴中不停的嘟噜着：谢谢，谢谢。然后转身，慢慢的踱着走出门去。老人有时有个头疼感冒的，也会要一点药，但在要药的时候老人就不再讨钱了。

来的次数多了，收款的人员就有点不耐烦，一是嫌麻烦二是觉得很是影响诊室的形象，就对我说：“下次再来时就不给他钱了，这样他以后就不会再来了”。我吩咐说：“不，来几次你给几次就是”。时间久了，我逐步知道了老人的身世，老人是附近邻村的，离镇子十多里地，无儿无女孤身一人，血缘上甚至没有一个亲近的人。那时农村还没有实行**制度，老人又年老体弱丧失了生活的能力，性格孤僻又不愿进养老院，所以只好乞讨为生。

就这样，时间过的很快，转眼一年多过去了。在一个冬天的上午，那天依然是镇上的大集，老人又按时踱进了诊室，只是这一次和以往有所不同，走路一拐一拐的，拄着拐棍，佝儒着身子，面容比以前更加苍老更加憔悴，胡子更乱更长，嘴角有些歪斜，不时的流着哈喇子，说话更加的吐字不清，但依然重复着以前的那几句话。作为医生，我当然明白，老人这是得了脑血栓，留下了后遗症。看到这样的情景，我当时的心情比较沉重，本能的从兜中掏出二十元钱，递到了老人的手中，可是老人显出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手哆嗦着就是不敢接钱，也许老人从没一次讨过这么的钱，任凭我怎么解释老人依然没敢要，最后我只的拿了十元连同桌上的一盒香烟一起给了他。老人的脸上露出了我第一次见到的笑容，尽管这笑容有些不自在甚至说有些苦涩，老人被感动的不知说什么好，连连的说着含糊不清的谢谢，一拐一拐的踱出门去。

就这样大概又持续了不到半年的时间，不知从哪一个大集开始，突然间不见了老人的影子。后来听其村中的邻居说老人死了，是在一个冬天的早晨被发现的，村支书召集人匆匆的埋掉了，连尸体都没有火化。

诊室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有时我坐在桌前静静的观察着窗外，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急匆匆的皆为利来然后又急匆匆的皆为利往，有时脑中偶尔也会闪现一下那位老人的身影······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