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自天津三中的21个同学,乘坐知青专列,经乌拉特前旗,转乘团部派的卡车,直奔十四团六连而来。
汽车沿着五加河大堤向东行走一段时间以后,接我们来的袁排长手指着北边儿大声告诉我们:“快到了!那就是六连!”
我们顺着看去,好像并没有看到什么。
“仔细看!那片黄色的!”
啊!看到了。认真一看才隐约看到,那是一片黄土一样颜色的房子。我不敢相信,那就是六连?那就是兵团?
汽车左拐下了五加河大堤,路变得很难走,车摇晃着慢慢地前行。车轧过渠道上的木桥时嘎吱嘎吱地作响。
六连越来越近。我们睁大眼睛仔细观察着,那确实是一片土坯房子。那就是我们的“营房”。
车开进了连队。有几个人从房子里出来,跟着汽车往前走。汽车停在了一个“干打垒”土墙围成的院子前。这个院子有一排房子,东边三间就是连部,最西边是炊事班,中间有一大间,作为餐厅兼会议室。
“妈的!到了!”袁排长一句骂声结束了他这次不算顺利的接兵任务。
连首长不在家,文书宣布了谁谁谁去哪个班,我们这21个人分别被人领走了。同学们乍一分开,心里有一丝悲凉的感觉。也来不及记下同学们谁在哪个班。算了,反正都在一个连队,互相联系、互相照应应该不困难。
一个黑大个儿找到我,一口北京腔:“嗨!我是一班的,跟我走吧!”好家伙!这人足有一米九身高,浓浓的眉毛,连鬓胡子,长得够威武!
“我是新来的,你多帮助!”我客气了一句。
“甭来这套!咱都一样。我也就比你早来一个月。就叫我‘老板’吧”!
说着“老板”一把将我带来那木箱子从汽车上扛到了肩膀上,一溜碎步扛着箱子来到了一班,好大的力气!
在连队最南边儿,有一栋土坯房子,我们一班与二班合住在靠西头儿那一大间。我一进屋就被一股强烈的混杂着马粪马尿与“来苏尔儿”的怪味儿顶了出来。
“老板”大笑着:“哈哈!傻了吧?!这儿原来是磨房,我们起出了一尺多深的脏土,往里垫了好几十车新土,现在好多了。没办法,将就将就,慢慢儿就习惯了。”
我迟疑着跟着进到屋里。屋子里依南北墙根有两大排地铺,地铺的外沿儿用两层土坯包着,土坯以里铺满麦秸,上面盖着草席。我被安排在南墙根窗户下的一个空位。
按照“老板”的交待,下地劳动的战友们就要回来了,我要尽快收拾好自己的铺位,一会儿好与大家一起到食堂吃午饭。
屋里只有我一个人,光线很暗,空气里仍然弥漫着怪味儿,但是非常安静。我感到非常疲乏,我需要休息一下。我忍着难闻的气味儿,躺在自己的铺位上,感到身下的麦秸软软的。仰望屋顶,裸露着成排的带有树皮的椽子,椽子上边铺着枝条稀疏柳笆,枝条之间星星点点地露出天来。呕,这就是我的栖身之所,这就是我的新“家”,我将依托着它,从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忽然间,眼睛模糊起来,那是有泪在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