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运城

对一座城市的深刻记忆，归根到底是对人的记忆。在某座城市里，如果有我们记住或留恋的人，那这座城市，是值得我们怀念的。比如运城，因为有两个人，让我记住了这座城市。

　　实际上对运城的印象是很不清晰的。因为听力的严重障碍，今年4月我在运城呆了半个多月，专程治疗耳疾。因为听不见，所以我对运城人的语言是否存在美感没有丝毫感觉，而住院后出门的次数也少得可怜。有一天，朋友李瑞生开车带我匆匆逛了一遍，只觉得运城就像大多数北方中等城市一样，灰蒙蒙的，真的说不上有什么美感，但两个人却给了我很深的感动。

　　一个可以叫朋友吧。

　　按钱钟书先生的意思，朋友分很多种。整天腻在一起叫“腻友”，一般来讲就是夫妻。而最高境界的应该是“素友”，即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无所求，质朴纯洁，可能一年两年都没有联系，但偶尔会想起。李瑞生，就是我的一个素友。我们之前只见过寥寥几面，一起参加过几次座谈会，但参会人数太多，无法与姓名一一对应。2007年5月的一次人数较少的座谈会，才算是把人和名字对上了号。今年，我去运城看病，因为对运城一无所知，所以去之前与他联系请他帮助。4月13日凌晨2时，从武汉开往运城的火车到站，出站时，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在车上我只能通过短信与他联系，知道他一直在等着我。南方的初夏，到北方还是春末，有些冷，见到他，我心头热起来，有些许感动。火车晚点两个多小时，他与夫人一起，一直在等，这对于此时的我，有着不寻常的意义。

　　带我到事先联系好的住地，已是半夜近三点钟。次日一早，他又开车带我去医院，找院长找医生，我什么都听不见，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瑞生帮我安排好一切，又带我找到病房，告诉我哪儿是食堂哪儿是澡堂。之后，他与我依依告别，第二天他还要开车100多公里的山路去县局上班。

　　还有一个人，连朋友都算不上，但我记住了她的名字。

　　在住院的日子里，我生活在无声世界里，远离熟悉的环境，一切都变得与以前大不相同，孤独、悲伤、绝望，我渴望与人说话，更希望有人跟我说话。在孤独中我写道：“老夫曾经也年少，风里走，雨里跑。呼朋唤友尽逍遥，只怕无情人易老。而今不堪回首事，红颜薄，知己少。纵然千里音信渺，半生无望半生了！”有一天，小护士来给我打针，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听不见，于是无语，她便拿来纸写在上面，我说感觉很不好！“不要着急，慢慢来，要有信心！”我突然感动起来。在扎针的时候，我发现她的手背上有一大块青紫，于是我问她：“你也打针了吗？哪里不舒服？”她指着鼻子告诉我感冒了，并郑重地写给我看：“谢谢你！”一句真诚的话让我记住了她，她胸牌上的名字——毛红霞。治疗一个星期后毫无效果，我失去了继续治疗的耐心，不愿意配合医生，嫌药太苦了偷偷扔掉，嫌医生啰唆，每天晚上不按时休息，看电视到深夜，而她每天都不厌其烦地给我写字，告诉我只要不背心理包袱，治疗就有希望，不远千里跑到运城来，就是为了治病的。就像在劝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个只管打针换药的护士，在我最低沉的时候，像个朋友似的跟我说话，我除了感激，还有感动。

　　现在，运城早已远离我的生活，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到运城去。但他们两个人，我却总是会想起，就像现在。对我而言，运城就是有这两个人的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