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照射在石阶上,把它烤的暖暖的。我坐在石阶上,石阶把我的屁股烤的暖暖的。一双纤细白皙的手,灵巧的将小锤子砸开的榛子里的果实挑出,摆在我旁边的台阶上。我的鼻涕总是慢慢的下坠,在即将过渡到嘴边那千钧一发时,我总能及时的惊心动魄的将它重新吸回到它的发源地。当它的流量过大时,我便会用自己的棉袄袖子狠狠的在鼻子上掠过,那时我棉袄袖子总是亮晶晶的泛着光芒,干后硬的象机器人的胳膊。我现在真想不通?那时我如此脏兮兮的,她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我。
她是我家前院的大姐姐,大我九岁。疯狂的文化大革命过去没几年的日子里,人们的心灵经过矫枉过正的漂洗,大多变的朴实善良。那时大一点的男孩子都不愿意带着比自己小的孩子玩,女孩子大概都具有母爱的天性,她们喜欢每天带着她们喜欢的小孩子玩耍。我家和她家是世交,我是她喜欢的小孩子。只要和她在一起时,每当我鼻涕泛滥时我都没有机会让我的袖子发挥它日常的功能,她总是比我快,变魔术似的从她身上的哪个地方掏出一个漂亮干净的手帕,闪电般的直捣黄龙的巢穴。她的手帕干爽宜人,有一点淡淡的清香。我很喜欢那个香味,为了这,我曾故意将自己冻得感冒,也为了这,我几乎让我的袖子下了岗。
我不断的将台阶上的果实胡乱的塞进嘴里,她总是供不上我几乎嚼也不嚼的速度。每隔十个左右,我总会拾起一颗果实递到她的嘴边,她总是告诉我,她不吃要我都吃掉,我也总是执拗的一直伸着胳膊,直到她带着幸福、欣慰、无可奈何的表情将我手中的果实放到嘴里才罢休。吃完了,我打着饱嗝。她一边用手帕擦掉我嘴边的残渣,一边微笑着骂我是个小脏孩。我喜欢看她笑,她笑时我感觉她好美,美的象个仙子。我非常的迷恋,以至于我后来交女朋友时,常以此作为一种衡量的标准,没有这个水准的一律歇菜。她看我愣愣的问我想什么呢?我老实的告诉她姐姐好漂亮!她开心的咯咯的笑着预言,我长大了一定会有许多女孩子毁在我这张甜嘴上。那时我家刚有一台电视,电台正在播放改革开放后新引进的一部叫做《卞卡》的连续剧。我总是好奇于那里接吻的镜头。我一本正经问她我能不能亲姐姐一下。她哈哈大笑着告诉我那当然可以。我站起身来,就站在台阶上,她站在台阶下,将脸凑过来。我依照剧情告诉她要闭上眼睛,她笑着闭上了眼睛。我探着身子,重重的在她的嘴唇上亲了一下,我还没有来得及回味究竟是什么感觉时,她惊恐的退后了数步,喘息着。瞳孔因惶惶而放大,脸上红晕的象妈妈给我的大苹果。我感到自己好象做错了些事,但究竟做错了什么我又不是很清楚,我看着她的表情怕极了。我慌张的退后紧紧的靠着墙,一点一点的挪移着,只是想看准机会一跑了之,然后默默的祈祷她千万不要和我的妈妈说些什么。她看见我被她吓坏的样子,又咯咯的笑起来。那天她告诉我,以后只能亲脸颊,只有你最亲最爱的人才能亲嘴唇。我告诉她,她就是我最亲最爱的人。然后她把我抱进怀里哭了,那天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姐姐哭泣。
姐姐差不多每天都来带我出去玩,有时还带我去看电影。每次我都没有看完我就在她怀里睡着了。散场后,我朦胧中能感到她幽幽的体香和淡淡的发香混在一起,我能听到她微微的喘息声,我在她的背上晃来晃去舒服极了。她把我给妈妈时,连眼皮都不愿睁开的我总是睡意浓浓的嘟囔着不让她走。她也总是对我说要我乖,明天她还会来和我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注意到每次看电影时,有一个高大的男孩子总能坐在我和姐姐的旁边,就好象我和姐姐座位旁边他永远包了下来,或是他总能那么巧买到那张我和姐姐旁边的座位票。我还记得他上衣口袋插着一个带有印花的钢笔,以后每次见到他,都能看见他带着那管有印花的钢笔。有一回我睡着后醒来,我看见座位下黑暗处,那个男孩子的手牵着姐姐的手。
一天,姐姐早早的来到我的家。她说要带我去山上玩,我兴奋的从炕上爬起,穿戴整齐的被她背出了家门。我们在山脚下碰见了那个电影院的男孩子,她叫我管他叫哥哥,说他和我们一起玩。蓝蓝的天下,我漫山遍野的跑着,一会挖着田鼠洞,一会抓着蚱蜢。不时的听见身后姐姐“别跑远了!”的叮嘱声。我抓累了蚱蜢,爬回山头,我看见他们手拉手坐在一块青石上,那个哥哥正在亲着姐姐的嘴!
两个月后的一天,那是姐姐最不开心的一天,整整一天也没有看见姐姐有一丝的笑容。那天的晚上,我又看见了那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对姐姐说,他好羡慕我能天天的在姐姐的身边,然后他的背影渐渐的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上,我看见姐姐早已泪流满面。我感觉姐姐伤心的哭泣一定是因为那个男孩子。我攥紧拳头,告诉姐姐,谁敢欺负姐姐我就好好的教训他,说完露出一副玩命的样子。我知道我就连上小学的哥哥都打不过,但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敢面对那个大男孩子要和他较量一番。姐姐没有说话,她只是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放声的大哭起来。她的眼泪不断的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我的脸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到异常难过,我也和她一起哭起来。
姐姐好几天没有来找我玩,听妈妈和奶奶说,她和某某的什么事她家不同意,姐姐好几天都没有吃喝了。我很想帮姐姐,但我知道我好象什么都帮不上。我到姐姐家找她,姐姐憔悴极了,她说可能再也不会嫁人了,我告诉她我长大了要她嫁给我。姐姐又哭了,是我惹姐姐哭了,但我却无法自己教训自己。
我再也没有机会教训那个惹我姐姐生气的男孩子,因为从那以后到姐姐家搬走我再也没有见过他。姐姐家搬走的那天,姐姐边擦着她的脸上和我的脸上的泪水,边告诉我男孩子是不可以象女孩子一样哭的。她捧起我的脸在我的嘴唇上轻轻的亲了一下,告诉我她可不想以后嫁给一个爱哭鼻子的男孩子。从那以后我很少能看见姐姐了,只是偶尔她会和她爸爸来我家坐坐。四年后,她送来一张结婚的请柬。妈妈带我参加了那次婚礼,婚礼上有好多好多好吃的糖果,我高兴的吃着,全然不顾婚礼场上的主角。直到一阵掌声和叫好声将我的视线吸引过去,原来是新郎正在亲着新娘的嘴,那个新郎我从来没见过。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到好失落,再也没有了心情吃糖果了,无意中发现在婚礼大厅的门口的黑暗处有个人站在那,他胸口有一个发亮闪光的东西。在婚礼人群情绪激昂时,他转身默默的走了,我感觉那个身影我好象有点熟悉。我跑到窗户那,看见了那人刚好走出楼房。他回头望了一下窗口,他看见了我,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远了,渐渐的消失在地平线上。他转身时,我看见他的胸口插有一支钢笔,样式很土有着印花的钢笔。我认出了那个就是我曾想教训的那个男孩子,但我现在却不想教训他了,我知道,他和我心里有着同样的感受,一种每个人都不愿承受的感受。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的那种感受可能比我强烈的多的多。
整整一个婚礼的下午,我的脑子里全是新郎和新娘亲嘴的画面。我在想究竟谁是姐姐最亲最爱的人呢?是新郎?我?或是那个我曾想教训的男孩子?
《亲嘴》友原创

心情分类
推荐日记
分享排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