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去年的七月,夏日的季节。
也许算是旅行,也许根本不是。为了一个浪漫的诺言,为一个成年人的童话,在那本为枯燥的季节,找到一个放松的理由。
晚九时三十分的时候,我给她打了电话。她的欣悦有种淡然,我想她也许是高兴的。
晚九时四十分的时候,西行的列车启动。气笛声,车轮声,人语声混杂,我的心绪难以平静。因是匆忙的决定,所以,只购得一张硬座票。看着那拥挤的车厢,弥漫着浑浊的气味,真的不愿在这里忍受近二十小时的煎熬。
当我按票号找到我的座位时,那里已经有人坐着了。我站在两节车厢的过道中点燃了香烟。缭绕中对面坐着两个姑娘一直瞅着我,一个穿着红色的长裙,一个穿着白色短裙。我没有回避她们投过来的眼神,在我吐出烟圈的时候,她们笑了起来。
一乘务员走了过来,一个和我同样年龄的男人。我给他说明了情况。他的态度很好,说过了宝鸡之后,可能有卧铺,要我随时留意。然后,他带着我行走在拥挤的车厢里,给我调节了个座位。
当我坐定之后,在抬头的时候,对面是两个可爱的小姑娘。看样子都在二十岁之下。一直以来,我对可爱的女孩及漂亮的女人是很敏感的。其中的一个女孩更加令我心动。她们没有看我,旁若无人的交谈着。不过,那种交谈似乎有点谨慎的感觉。
在我左边的座位上,有三个警察。两个女的,年龄在二十多岁左右;一个男的,看样子比我大多了。在我看他们的时候,她们也很警惕的看着我。
此时,我想起了在部队的时候。我们每年都有疗养期,一个月的时间。那时的我才二十岁左右。我最喜欢的就是乘火车。当然一切的行旅都是由组织来负责,整个的卧铺车厢几乎被我们全部占领。我们一个飞行大队有近五十人。有打牌的,聊天的,喝酒的......很是热闹。我喜欢热闹的场面。
在此时嘈杂的车厢里,我看着众多陌生的面孔,久别的记忆又重新复燃。清晰依然,亲切中有丝酸楚。
我看着对面的两个女孩。问她们是去那里?她们的表情很羞涩,也许是看我陌生的缘故吧!大一点的女孩说,她们去昆明。
那个小一点的,长得可爱的女孩一直不说话。她的眼神是顾若迷离的,似乎也有种心不在焉。她的胳膊肘放在小茶几上,手腕上带着一串塑料的装饰物,手臂上用油笔画了很多奇怪的图案。我问她画的是什么?她害羞的低头不语,大点的女孩却看着她笑。
我问她们来西安是旅游吧!这时候,那小女孩抬起头,好象有点勇气敢看我了。在我问过之后,她“嗯”了一声。我说,你们胆子真大!
在这其间,我去了两趟乘务员说的八号车厢。那里是补办卧铺票的。人很多,拥挤了一大堆人。其他穿行的人是很难通过的。在近晚上零点的时候,我又去了一趟,当时车已过了宝鸡。但遗憾的是,在宝鸡上了一批人,剩余的卧铺已留给了他们。同我一起遗憾走开的也有两个女孩,两个人不停的相互埋怨。
我在安慰自己,坚持坚持,不就是十几个小时吗?相信自己的身体能挺得过来。当时,我也许真的将自己想成年青人了。
当我再次回到座位的时候,我的那个双人座上已多了一个男孩。他有二十多岁。他给我说,他家是四川绵阳的。他现在河南洛阳打工。他给了我几张报纸,在我看报纸的时候,他看着那两个女孩。
车窗外的夜色是看不清的。火车在夜里的速度似乎也显得慢了,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影和偶尔闪露出的灯光都是缓缓地移动着,透着一种悠闲的味道。
男警察走了过来,他对两个女孩说了些什么。他的表情很严肃,我想他和她们是认识的。之后,两个女孩起身就走开了,坐在了我前面不远处另一排座位上。这时我才注意到,我前面几排的座位上都是些女人。有妇女,有姑娘,也有孩子。不过,一眼可以看出,都是农村的。有几个是经过刻意打扮过的,粗略庸俗的化妆令我感到好笑。
在最后排靠门处的一张座位上,一个年轻的警察在那里抽烟。我开始醒悟的猜测起来,也许这些妇女都是犯人吧!也许,她们所从事的是那个......
男警察坐在了我的对面。他没有看我,用一个很大的玻璃杯喝着茶水。我主动找他搭讪,他说他是山东的,一行有四人,去昆明。我递给他一支香烟,我们抽了起来。我说我曾经在山东呆过半年,是在济宁。已是十年前的事了。他很健谈。他问了我的情况,我说我是去成都出差的......在我们攀谈的过程中,我注意到那个可爱的女孩不时的偷偷看着我,脸颊是粉红色的。
夜渐渐的深了,我看了看表,已是凌晨两点多了。本为嘈杂的车厢也渐渐的静寂起来,惟有火车行驶及车轮同铁轨的碰撞声在耳畔振动。困乏的睡意还没有袭上我的脸庞。环顾的好奇,很多的人以各种的姿势进入休眠状态,那个可爱的女孩趴在一个中年妇女大腿上睡着了。
男警察有点困意了。在同他聊天的过程中,我了解了身为警察的常年辛苦。对他我是肃然起敬的。他和那个稍微瘦弱点的女警察商量了一会儿。他对我笑了笑了说,他先躺一会,我对他也笑了笑。他顺势躺在我左边的长椅上,没过多久,我就听到他的打鼾声。
我身边的那个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女警察坐在我的对面,她在那里啃瓜子。她看了我一眼,将瓜子袋递给我,我摆了摆手,对她笑了笑。她说,你和我们队长聊的可以啊。她一口的山东方言,很随便的样子。
一直以来,我将山东话和河南话是混为一谈的,其实,那是我分不清的缘故。不过,山东人的豪爽倒是我知道的。我问她家是山东那里的,她说是济南的。我们开始闲聊起来。和她进一步的言谈中我才知道,他们是护送被拐卖的妇女的。这群妇女都是云南人,被人贩卖到山东去的。计有四十多个,大的有四十多岁,小的才十七岁。她说刚才坐在我对面的那个女孩是最小的,另外她又给我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睡熟中的妇女,说她是最大的。我说那小孩子是怎么回事,她说是她们和山东家里的男人生的。她还告诉我,这已是她第二次从山东护送被贩卖的妇女了,她们队长已护送过无数次了。
我问她结婚没有,她说还没有。不过是有男朋友的。她很随意的将脱了鞋的脚搭在长椅上,背靠着车壁。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斜躺着。
我点燃了香烟,但困倦已开始侵蚀着我的清醒。车厢里的灯光昏暗,我有种朦胧欲睡的感觉。对面的女警察话也少了,抬眼看时,她也是疲惫的昏昏欲睡。
我曾经有过坐硬座的体验。但却没有象现在这样的无法忍受困乏对身心的折磨。记得那是疗养完之后路过北京的时候。我们在西直门空军招待所暂时休憩。一旦车票订好之后,随时可能出发。队长嘱咐我们要是出去转的情况下,不要跑的太远。然而,等我和战友从王府井转回来之后,大部队已经走了。留守的联络员说我们晚回来半个多小时,他将车票给我们说可能赶不上了。等我两风驰电掣般的打的赶到车站时,那趟车已开走了。我们将票退了,而后又买了另一列车次的票。但只能是硬座了。
从北京到西安是二十多小时。就这样,一直坐了回来。但却没有感觉到身体困乏的劳累。记忆犹新的是当时坐在我两对面的是一对到北京旅游的夫妇。河南安阳人。我们消磨时光的方式是打牌,当时的我很快乐。
男警察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就起来了。他坐在了我的对面。女警察去睡了。我对他笑了笑,但笑中却隐含着倦容。他的精神也不是很好。他递给我一支山东的“大公鸡”香烟。我抽的时候,感觉到嘴里的苦涩。
车轨的隆隆声此起彼伏。我的腰剧烈的疼痛,忍不住站起来,在过道中走了走。看到那一张张陌生睡熟的脸,油然而生出莫名的情感,为身为普通人而感动。
当我再坐下来时,已是凌晨的四点多钟了。无法驱散的困倦再次袭来,昏昏然的,我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等我再次清醒的时候,已是清晨的六点左右了。本为沉寂的车厢又开始生动起来。我出去用冷水擦了一把脸。站在过道的窗前,看窗外的景色。天是阴晦的,但曙色已弥漫开来。窗外的景致是我所陌生而熟悉的。氤氲的山岚,平静的稻田,挺拔的翠竹,还有那四川所特有的湿润空气。
车到成都站后,有半个小时的停歇时间。准备下车的人流开始躁动起来。
我同男警察握了握手,祝他们一路顺风。女警察看着我只是一个劲的笑,因为,她手里正拿着一个大大的塑料袋,给那些可怜的妇女们分发馒头。对于他们来说,离昆明还有近一半的路程。辛苦是可想而知的。
当我走过狭窄的过道随着人流慢移的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女孩一直在看着我。我对她莞尔一笑挥了挥手,她的嘴角一抿,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然增添了她的清纯和妩媚。我真有种想带她而走的感觉。
下车之后,我戴上了墨镜。随着人流出了站台。抬头看天的时候,阳光温柔的挥洒下来。眼前的景物是那样的熟悉,亲切感油然而生。
2000年7月写于成都。
列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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