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销魂处（九）

    漂泊的尽头是什么？也许是片刻的宁静，也许是短暂的歇息，再或者就是一个永远的归宿。
    慕鸿独自一个人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乱发在风中丝丝扬起。
    他的脸上多了些沧桑的痕迹，却依旧不改当年的沉静。
    五年的时光已经悄然逝去——
    尘世间谁可以忘忧？忘忧城的故事源源流长……慕鸿叹息一声，他已经掌握了一个惊人的秘密，那个秘密可以换取他想要的一切，可，他想要的是否太多？以至于难以决断？
    月亮缓缓的沉下去，几颗星在天边若隐若现。
    慕鸿在海边徘徊，潮声中，他依稀听到《凌虚曲》的天籁之音……回声谷有多遥远？咫尺天涯，梦到销魂心已碎。
    ……
    他看到若瑾的时候，山谷中的薄雾尚未散去。
    她正在沐发，晨曦中，无数细小的水滴在她的头上闪烁，她的眉，她的眼，她脸上熟悉的温柔，就那么真切而朦胧的在他的眼前。
    
    别来无恙。
    慕鸿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头猛的一颤。
    他可否逃避？
    若瑾微笑着面对着他，仿佛是在昨天，她也是这样面对着他，没有陌生，也没有讶异。
    我为你而来，他想告诉她，却感觉到心口有微微的痛，说不出话来。
    她亦无言，静静的等待着。
    在梦里，这重逢的一幕曾经上演过多少次？此刻，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否真实，或者，又是一个梦境？
    “慕鸿,”她第一次喊出他的名字，“你等了多久呢？”
    他怔怔的看着她，明知道她看不见他，却淡淡的一笑。
    风，细弱无力得吹过，一个影子鬼魅般出现在他们中间。
    “该结束了，慕鸿。”
    是那个控制了他们太久的人，不远处，慕风如木雕泥塑一样看着这一切。
    “你是谁？”若瑾惊讶的发现这个神秘人竟然如此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冷笑……沉默，若瑾忽然苦涩的笑了，原来慕鸿的主人居然伪装成一位老婆婆照顾了她这么久，他妄图得到的是什么呢？
    “不要忘了你曾经答应我的条件，慕鸿”
    “你想要的东西，就在我手里。”慕鸿漠然道。“但是，我不想给你。”
    “我可以等，到今天晚上，我等你的答复。”
    “成交！”
    回声谷里，一片风吹落叶的飒飒声响。
    现在，回声谷中只剩下慕鸿和若瑾。
    “弹一曲吧，我还记得你的《凌虚曲》……”
    若瑾的手指在琴弦上拂过，泠泠清音，可是前世的幽怨？
    时间的影子，随温暖的阳光渐渐昏暗，真切的相逢之后，没有人可以付与更多的言语。
    ……
    “为昨日今日之曲，干一杯吧。”慕鸿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若瑾却放下了酒杯，眼里浮现一丝迷惘。
    “他马上就要来了，你，拿什么给他？”
    夕阳西下，她的脸浸在霞光中，一双眸子清清亮亮的，竟然像极了夜晚天边最灿烂的星星。
    慕鸿拈起若瑾的酒杯，再一次斟满，“就算为了我，干了这一杯。”说完又固执将酒杯送到若瑾手中。
    “我有东西给你……”若瑾却颤抖着摊开手掌。
    慕鸿的佩玉温润如初，他们都明白，便纵使岁月会更改，玉却是不变，外润内坚，谦和若君子。
    “雪山的雪莲，千年之后还会在那里么？”慕鸿握住了那只手，紧紧的，仿佛握住一生的承诺。
    最后一丝光亮也被黑暗吞没了。
    “你该决定了，回声谷马上就会成为一片火海。”
    回音袅袅，声声入耳。
    “干杯。”慕鸿朗声而笑。
    若瑾闭上眼睛，吞下了那杯酒，竟感觉有些甘甜。
    “你死心吧！”
    慕鸿的口气中第一次满是嘲讽。
    “你什么也得不到，什么都不曾有过！”
    真的不曾有过吗？
    火光起处，若瑾揉了揉眼睛，刺痛过后，有光，有影，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泪光中，她看见一张沉静的脸，那张她一生一世都不会忘记的脸！
    “我在这里，我不会走远。”
    一直朦胧的梦境清晰起来，那正是她梦里回响了千百次的声音。
    
    
    尾声
    
    回声谷就这样在尘世上消失了。
    再也没有谁见过慕鸿和若瑾，甚至慕风，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慕鸿那位野心勃勃的主人没能获得永生，他最终也没能忘忧。
    唯一令人无法理解的是，在山野之间，在雪山巅峰，流传下一首曲子，叫做《凌虚曲》，也叫做《忘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