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有很多年,我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个临街的厢房,东西墙各有一扇窗户,屋子里有两铺对面炕,小孩儿坐在炕上就能够着窗台。我们这里把朝南的房子叫正房,把朝东或者朝西的房子叫厢房。厢房见的阳光少,所以比较冷。一到冬天,窗玻璃便上满了霜花,直到下午西照日射到窗子上,霜才慢慢化掉,太阳落下去便又上满了。这霜花一天一个花样,一块玻璃一个花样。不同的天气,不同的室温,不同的玻璃缝,形成了千万种不同的霜花。那时的孩子们看不到电视,看不到书,也没有幼儿园,只是寂寞地待在家里。霜花是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的新鲜事物,许多孩子都喜欢。
我家的东窗户共有六块玻璃,我在挨个看完之后,便用嘴吹了哈气,直到吹化一小块霜,透出一块玻璃,然后趴着玻璃看。透过玻璃能看到外面的街道。街道上行人不多,偶尔过一辆马车或者汽车,这条街在那时还是一条背街。哈完了气,觉得无聊了,便把手贴到玻璃上,直到手底下的白霜化成一个手印,才把手拿下来,这时的手已经冰凉冰凉了,我却乐此不彼。霜花每天上了化,化了再上。化出的水顺着玻璃淌下来冻在窗台上,象一排趴在玻璃上的小冰山。破坏这个冰山又成了我的乐趣,我用母亲纳鞋底用的锥子扎那个冰山,看着冰渣一块块掉下来,颇有一种成就感。
时光就在这霜花的千变万化中悄悄地溜走,我也渐渐长大了。我开始和邻居的孩子们坐在炕上玩嘎拉哈(源自满语,即羊拐,东北小女孩的玩具)玩扑克,把霜花扔在了一边,后来我就上学了。
十几岁之后我再关注霜花的时候,我对霜花的看法已经和小时候不一样了。霜花已经不再是玩具,而是一幅幅美丽的图画。那一片片玉米地一样的霜花,多象我在小说里看到的青纱帐,我想象着那里藏着怎样的游击队,怎样藏起来敌人看不见。那椰子树一样的霜花,让我想到神秘的南国,不知道那里的人们吃什么喝什么,在过着怎样的生活。还有那森林一般的霜花,不知道森林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动物?帐篷那千变万化的霜花,滋润了我寂寞的童年,也激发起一个少女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那美丽的霜花,随着气候的变暖,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越来越薄,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楼房里。现在已经很少见到霜花了,在农村的冷房子里可能还有。霜花是贫寒的标志,是贫穷的产物,希望她只属于我们那个时代。
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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