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双手沐浴了汗与血的洗礼

    每逢年节、假日与母亲相聚，总从阅读母亲那双手开始，如同翻阅一部关于解答母亲往事的词典。
    
　　 母亲是长女，12岁时就替外祖母给6个妹妹弟弟们纳鞋底做布鞋了，母亲的那双手成了外祖母延伸的手，一针一线地成了她打开生存之路大门的第一把钥匙。
    
　　 母亲成为随军家属后，便跟随父亲走南闯北。她的固定工作，也因随军的不定失去了。每走到一个地方，做一些临时的活，渐渐地，那双手有了风雨的蚀痕。
    
　　 1969年夏天，我家随父亲离开北京转业到江西老区，母亲用那双在工厂里转动车床的手，为抚养我们，纺织着向往未来的梦。一次，母亲不小心被零件砸伤，骨折的手，至今还残留着维系生活来源的全部底色。后来，我家随父调转哈尔滨。母亲在一家小厂铸造车间浇铸铸铁构件时，那双尝尽生活艰辛的手与高温的铁水无言无声地较量，干裂的手指流出粘满黑砂的血。
    
　　 如今，母亲那双手，沐浴了汗与血的洗礼，10根弯曲变形的手指成了考证岁月的活化石。
    
　　 那双手活在反复的家务细节中，展示着汉语动词原意的图像，再造了生活的五味。母亲那双手成为手舞的艺术了，一直律动着生命的活力，从没有停滞过对生活的抗争与磨砺、恢复与重建、持续与醒悟、缓冲与储备、汇合与扩展……似乎为一次次地去构筑幸福，集合着某种力量和激发，做着不懈的准备和努力。
    
　　 那双手是大河的开端，归于入海口的一片三角洲陆地，让我在无助中有了支援的思想，在漂移中有了坚持的立场。让我想起母亲那双手是对《蒙娜丽莎》那双手的反诘，是对《拾穗者》那双手的呼应。
    
　　 母亲为支撑双手而弯曲的身体，以一只飞鸟的弧线，以一道雨后的彩虹，雕凿着属于自己天空的日月，也许母亲用一生也走不出以自己双手设计的人生的圆。
    
　　 那双手，需要我用一生才能去读懂的“手相”，布局了一个规则我灵魂的平凡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