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醉了。
黑色物体默默地吃着饭，不去和一个醉鬼争执，尽管昨天正是因为她醉了才会捡他回来的。
雪儿醉了就会说话。
因为她太寂寞，也已经习惯了寂寞。
一年，只有一个人。习惯了，已经。
她把酒杯放在了桌子上，杯子歪了，还残余的酒散落在桌子上，蜿蜒地流成一屋子的桂花香。
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捡你回来么？
雪儿歪着头顶着那个黑色物体。
我以为你是他，我还是以为总有一天他还会被我捡回来，就像最初我捡回来他那样。
很傻对不对。
嘻嘻。
我还做过更傻的事。
你见过被屠过的村子么？
满地都是尸体啊，那个凄惨。
嘻嘻，凄惨到我连自己的身体都找不到了。
我以为自己能复仇，毕竟我还算漂亮不是么？
我要去那里，然后在那里傍上一个很大的势力，然后用那个势力毁了那个地方。
呐，用从那里得到的力量去毁了那里，很好的计划不是么。
呐，人家都说一入风尘就再难洗去风尘气。
雪儿向黑色物体抛了个媚眼。
一眼就看出我曾经做过那个行当不是么。
雪儿趴在桌子上直视着他的眼睛，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黑色物体摇了下头。
雪儿像是没看见似的颓然坐在椅子上。
我看不起我自己。
戏子无情，娼家无情。可是我却喜欢上一个人。
可是那个人才是最初毁了我所有生活的人。
我一直都做错了事，恨错了人。
我所做的一切忽然都成了空的。
你说，我是不是个很大的笑话？
我以为的恨，却是他们在偷偷的关心着我。
我以为得爱，却是他了给我所有的伤害与痛苦。
你说，你说，我是不是个笑话？
笑话，都笑话，全都TMD笑话！
雪儿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双臂中。
秘宝窟被毁了。
黑色物体沉默出声。
祖龙城主在寻找一个叫雪儿的女人。
找了一年了。
却没找到。
他以为她不会来这个她受了很多罪的地方。
雪儿似乎是睡着了。
黑色物体沉默了很久，然后起身，收拾了桌子，然后去了厨房。
他看见很多空的酒坛子。堆满了大半个厨房。
他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雪儿喜欢喝桂花酒，她小时候父亲对她说，她出生那天，父亲就酿了桂花酒埋在家里的桂花树下。
雪儿不爱喝酒的，本来。
但是在秘宝窟的那段时间，她却爱上了酒。
那如同被揉捏粉碎了再重新揉捏成型的身体，只有在醉酒的时候才会让她舒服一点。
清香的桂花酒，她喝在嘴中，满是已经腐烂的花瓣的气息。
从祖龙城出来以后，她去了家里，挖出了那坛桂花酿。
那时桂花开得正好。
满天满地的芳香，如同一曲永远唱不完的歌，尽管唱歌的人早已离去，尽管听歌的人早已离去。但是歌一直在持续着。
那坛桂花酒，是香甜的，有着父亲的味道。
雪儿穿了红衣，她说，父亲，对不起，女儿永远不会嫁人了。
她抿了口酒，然后把剩下的酒撒在了树下。
父亲，对不起。
后来在寻梦定居的时候，也是看上了那桂花树。
满天的小小的花蕊，仿佛怕被人发现似的静静地散发着香味。
雪儿摘了很多的桂花，淘净，和米酿在一起。
但是不论再好的桂花，再酿几次，雪儿喝着都是腐烂的花瓣的味道。
但是雪儿还是喝着。
那黑色物体却就此留了下来。
雪儿走哪他跟哪。
雪儿笑笑，说，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叫小白，怎么样。
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眼角抽搐了下。
却依旧是跟着，任她小白小白地叫。
小白小白，桂花酿没桂花了，你功夫好，去摘点。
刷，黑色的小白上了树。
小白小白，我想吃海参。
刷，黑色的小白下了海。
小白小白，没柴禾了。
刷，黑色的小白上了山。
雪儿倚在花树下，眨眨眼睛。
小白小白，我亵衣脏了。
刷，黑色的小白脸红了。
雪儿笑得开怀，粉嫩的脸色，还有那垂在她额前的花荫。
黑色的小白脸更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