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三章之迷惘

    暮云微冷
     雪停了,天空依然是一片灰白。
     忘忧城里冷冷清清，街上少有行人。街角一座简陋的茶棚里零零散散地坐着几位茶客。
     风轻扬着碎雪，几许漠然，几分冰冷。
     黑衣人踏着满地碎玉琼花走过来。他用一双鹰隼似的眼睛在茶棚里搜索，最后将目光落在临街的一个角落。
     那是一位身穿浅蓝色衣服的中年人。他低垂着眼睑，沉默的像一座雕像。然而，任何一个无意瞥见他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打个寒噤。
     一种静止的肃杀之气萦绕在他的周围。他的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他的毫无忧喜的僵硬表情，以及从他左额扭曲着划过右眉梢的一道泛着微红的刀疤，使他整个日人笼罩在无形的阴影中。
     黑衣人在蓝衣人面前坐下，两人四目相对。
     茶早已是冷的了，他们的眼神更加冷冽。
     好一会，黑衣人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极浅的笑。他幽幽地说：“最后一次了，以后……”
     蓝衣人脸上的刀疤微微一颤。
     黑衣人又是浅浅一笑，不经意地将茶杯轻推到蓝衣人手边：“明天天亮之前，城外梅树林中，切勿失约。”
     蓝衣人微仰起头，鬓边的一缕发丝被风吹起，他眼中闪烁着迷离的光彩：“……”他什么也没有说，却默许了一切。
     黑衣人的身影渐渐远去。
     蓝衣人的表情舒展开来，他抽出茶杯下的东西，缓缓展开————那一刻，他的眼神忽然凝滞了……
     “寰樱书院 冰梅”
     那个名字－－－－那个他心中叫过千遍却从来不曾出口的名字！为什么会是她？
　雪无言地从天空落下，很少，那零星的几点空灵而美丽……她们迷惘么？她们眩晕么？……风，更大了……
　蓝衣人走在雪里，他似乎看不清天地间的一切，一任伤心落满一身，只是一遍遍重复那个名字……
　一段绵长的记忆在他脚下延续－－－－
　他知晓自己与众不同的心境，他明白自己命里注定的身份。
　只是，在一个同样下雪的的日子，在一个苍黑的夜里，在那样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他看到了一枝真正的梅。
　那也是一种邂逅，当他经过那扇窗时，他再也无法将视线移开……
　莹白如雪的一种精神，纤尘不染的一种灵性，足以致命的一种冷艳……乌黑的，瀑布般的长发拖曳着，盈盈转身的一刹，双眸如梦……可是，她脸上有泪……
　该是在瞬息之间，他有一些迷失，也就是那迷失，让他的心中深深铭刻下一个名字，唯有那样一个女人才配拥有的名字————冰梅。
　已经有许多次了，他在黑暗中，在远处，在梦里，让目光追随那个令他痴狂的身影，放纵自己的情感，任心底千万种滋味翻涌，沸腾，灼伤他，灼痛他，然后在失望中冷却，只存一丝隐隐的苦涩，一片苍凉……
　雪，大片大片地落下。
　蓝衣人站在“寰樱书院”后园的梅树下。
　最后一次，他默默地告诉自己，但，那重要么？真的重要么？那个虚妄的美丽，唯一的温存又能给他什么？他又一次记起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本不能左右自己命运的人。
　自由，还有什么比自由更令他向往？可，失去了那支撑他那么久的梦，自由又有多可爱？
　梅花朵朵，似胭脂，更似鲜血……
　蓝衣人将身一抖，雪花从他身上纷纷落下……
　天空是惨淡的灰白色。
　忘忧城外，蓝衣人定定地站在路边，目送着一辆马车远去。他脸上保持着一种近乎纯然无我的表情，浅蓝色的衣衫在风中飒飒飘起……
　暮色渐浓，云堆积着，寒意寥寥。
　蓝衣人从腰间取下一件东西，淡淡地看了几眼，遍丢在地上，扬长而去。
　那是一块纯金的令牌，上面的四个字“暮云微冷”很快被雪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