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挟起一筷子鱼香肉丝塞进嘴里,边嚼着边含糊不清地冲坐在我对面的张丹芙说:“咱
们分手吧。”
她准备挟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你说什么?分手?……噢,今天几号?是愚人节吧?”
她脸上的笑容略一僵滞后又恢复如初,继续扒着东坡肘子上的肉皮。
“洋人的节我可从来不过。”我严肃地对她说,“这可不是在和你开玩笑,这顿饭就是咱们
最后的晚餐,从此以后咱们谁也别去找谁,就当谁也不认识谁,你什么也别问我,我什么也
不想解释。总之,咱们之间该完的已经都完了。”
她脸上的笑容在此时变得僵硬,慢慢退去后成了不可思异状的惊诧,就仿佛见到世界上
最令她奇怪的东西一样。她伸出手来摸我的额头,眼中带着诧异:“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发什
么神经,病了吗?”
“我没病!我再和你说一遍,咱们完了,全完了。”我哭笑不得地扒拉开她伸向我额头的
手,“你再来点儿什么菜?今天我请客,你能吃多少就吃多少。”
“你……”她已经激动得浑身抖动起来,这剧烈的抖动把杯子中的饮料都溅了出来,雪
白的桌布上顿时开了几朵黄色的菊花,“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难道你不爱我了?”
“不爱!”我扭头,用亳无表情的面孔迎着周围就餐人瞅向我的鄙夷目光,“你别跟我谈
这词行吗?我现在听这词儿恶心!你也别和我谈感情,我没有感情,一点儿也没有!”
“你有!”她很自信地说,“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不然你不会让我嫁给你的。”
“那是以前的事,但结局是咱们没结成婚。你要知道,我当初肯娶你只不过是……只不
过是不想让发结婚证的那帮人闲着没事。我讨厌别人无所事事的浪费时间,现在也同样讨厌
你了。”
“这不是真的的!”她摇头,“一定有理由的,你有事在瞒我。你告诉我!我不在乎你的
过去,也不在乎你的现在,只要你能真心对我,你的一切我都不在乎。”
“是真的吗,是什么都不在乎吗?如果我告诉你,我现在已经得了绝症,明天准死呢?”
“现在咱们就去登记结婚,要死大家一起死!”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小巧的鼻子急促的一
张一翕。
蓦地,我浑身有了一种被刀划遍伤口又撒上盐般的剧烈撕痛,这痛楚让心脏都不由自主
得扭痛起来。我闭了下眼,但眼眶已经阵阵发紧成了那痛楚的渲泄口。我赶紧低下头,哆嗦
着举起酒杯,想用白酒辛辣的刺激止住那痛楚的渲泄。
“现在他们已经下班了。”我放下酒杯,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冰冰的没有任何情感
的起伏,“再说我也没那么大的病,有病我也不会那么伟大。咱们没戏了,真没戏了,别闹得
和离婚分家产似的,分手也不难,你就只当我一不小心先死了。”
“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说什么我都不离开你。”
“值得吗?你自己想想值得吗?已经没有油的车你还非得再开一阵子,这有什么意思?
开不动了就是开不动!除非你自己下来推,你有多大劲?你能推多长时间?”
“你是不是又有了别女人?你说!”她大声叫喊起来,这喊声的内容让周围就餐的男人投
给我体谅的目光,让女人投给我恶毒的仇视。
“对,没错。你甭这么看着我,我可不是眼科大夫,不想检查你有没有眼病。你也甭觉
得受了多大委屈,大街上比我英俊的小伙子有的是,你可以再去找嘛,买卖公平……”我越
来越清晰地体味到了周身的痛楚。
“你这个臭流氓!你混蛋!你卑鄙!你无耻!……”她抄起桌上的烟灰缸重重的摔在我
的脸上。那飞扬起的烟灰蒙住了桌上的菜盘子,也蒙住了我的眼睛,我那受到刺激和一直在
控制的泪水立时混在一起奔泻而出,于是我有了一种如释重负般的松驰。我用泪眼望着她,
一字一顿的说:“别摔人家的东西───咱们得赔。”
我刚说完餐桌便被她掀翻,碎盘子碎碗布了一地。服务员在远处暗暗地数着碎盘子碎碗
儿的个数,个个兴高采烈。
生命中的那段日子里一直有人骂我是流氓,是痞子,也有人说我是感情骗子。这些都是
对我为数不多的评价中最有依据和最有力度的定义。那时的我确实是一个对任何事物(除钱
以外)都漠不关心的人。当时胸中那股无聊的空虚感支撑着我走在一条布满灰色的道路上,
那时的我简直就是一具毫无热血的僵尸,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在那不见天日的灰色中。许多年
后再看,那时的我走的仍是一条没有任何质感任何光泽的道路,它的尽头铺着无边的黑暗和
无尽的空虚,那黑暗和空虚足以让初涉此道者对自己的过失抱以百倍的懊悔。
理智的人们把那条路称为“犯罪”。
我虚度了生命中最辉煌的一段光阴。
那时的我是一名窃贼,一名不喜欢和别人打招呼就顺走他东西的人。我将这职业神圣化
之后,它就有了一个好听而且形象的名字──“罪恶克星”。为了保持我这职业所的特色和它
的神圣感,我严格地把工作对象控制在那些有贪污受贿爱好的人民蛀虫的范围中,而从不去
超越职权。这样严格控制工作面积的好处也显而易见,其中对我最有利的一条就是:安全!
安全的原因是那帮蛀虫们得来钱物的不择手段也见不得庄严的国徵。
虽然我的工作对象从未报过案,但我还是失手过一次。
那一次的工作是去没收一个商业局什么处处长来历不明的财物,当时参加没收任务的除
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两个同事:宋志伟和刘江。他们都是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在这工作的专
项业务上我们一直都配合得相当默契。可谁知就在那天却出了事,这事出就出在那天的工作
成绩太过显著了。那一次是我们参加工作以来收获最丰的一次:整整三万块的现金!
三万块的现金自然让我们在现场就着实激动了一通,就因为这激动而放松了警惕,结果
在出门时碰上了处长那个有失眠症的邻居。当时宋志伟抽出匕首就要捅了那邻居,为了不闹
出人命超越职权,我拦住宋志伟,只是随手抽了那小子两个耳光让他别声张。
就因为那小子对我抽他两耳光的忿恨,他报了警。
我们刚把那笔让我们兴奋无比的巨款藏好,警方就根据他提供的关于我们的面目特征和
所骑摩托车的型号,开着警车来把我们捎走了。
在法庭上我们表演得都很出色。当问到具体有多少赃款的时候,他们都说不知道,一个
推一个,推到我不能再推的时候,我满脸委屈的说只顺走了那人一把零钱,也就百八十吧,
究竟有多少确实不知道,太少了数不清,坐了几趟出租车就没了。
这种口供我们三个在家练了不知多少遍,个个都能倒背如流。
那个处长和我们相比要紧张得多,他的样子就象是押他上法庭似的,他结结巴巴的也说
没丢多少钱,顶多百儿八十的,都是零钱。
偷他一把零钱再加上抽他邻居两耳光本来算不上什么大罪,可谁知我们正赶上了公安机
关严厉打击刑事犯罪的风头上。结果,我们三个同事:刘江、宋志伟和我,一人入狱三年。
在服刑期间我表现得极为出色,由于我的不懈努力,被提前一年释放。
一走出监狱大门,我就有了一种要改邪归正,做个为人民服务挣人民工资的本份人的念
头。事实上我也按照这念头所规定的程序做了,可正当我乐在其中,准备结婚生子做个领国
家工资住国家医院安份守己的工人的时候,宋志伟和刘江也出来并找到了我。
我看到他俩贪婪的目光在一点点包揽着这世界上包括我在内的万物时,我知道自己该和
出狱之后所围造的一切安逸及和谐告别了。我必须重新回到那条布满灰暗的道路上,必须重
新在那无尽空虚和无边黑暗中行走。这是一种命运,一种我在当时无法改变的命运。这命运
在我们上学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那时候我们曾一起伸手向天发过“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的誓。
宋志伟摸着光头问我:“有亲人了吗?”
我摇头:“和我进去的时候一样,一人睡不着,全家失眠。”
“干咱们这工种可不能有什么牵挂。”宋志伟说,“要不准下不了狠手,前怕狼后怕虎的
非死在半路上不可。你想想,当初还不是你小子心软,非得留别人活口,他活了,咱可都累
了。”
“不留活口你十
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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