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简单的肉体行为
-----鹤立鸡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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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宾馆是深圳有名的鸡窝,也是阿明的老巢。宾馆大堂的角落里隔出一片天地作为酒吧,我坐在这里独自喝酒。我在等阿明,他在楼上“干事”。
我的前后左右满是穿黑衣的妙龄少女,我坐在其间正好对应那句成语──鹤立鸡群。我一听接一听地喝着不同品牌的啤酒,从青岛皇妹到喜力生力蓝带嘉士伯,我算了算我将这儿的各种听啤喝一遍差不多是“一炮”的价钱,想及我“死机”时的窘相,我认为这样更值。吧台笼罩在蓝色淡粉色的荧光中,吧台与我之间是一簇簇围桌而坐的青年女郎,从这一簇簇的黑影中有烟雾袅袅升起,这里仿佛饲养着那种艳丽得出奇的水生植物的大鱼缸……侍者偶尔穿梭,他们的动作也像鱼儿一般纯熟、安静,突然拐个直角什么的。
进驻鸡窝
我住进来时,已是凌晨。电视里只有几条金鱼游来游去。我在宾馆门口的小店里买了一塑料袋罐装啤酒,有各种牌子,我将它们码在电视机旁边,花花绿绿的一排,颇有点令室内蓬荜生辉的意思。
我去洗热水澡,我看到镜中我那奇形怪状的身体,除了胃部 凸出(里面盛满刚从街边排档里注满的啤酒),其余苍白嶙峋,类似刀螂。我又想起我们的身体,我的,阿明的(圆球状),范学锋的(残留着多年体力活儿培养出来的生硬肌肉)……我感到有些不可理解,父母给我们的这副皮囊怎么被糟蹋成这副样子?
水蒸汽渐渐弥漫了一切。我的那些所谓的人生思考无一不是在类似这样的瞬间里即生即灭。灭吧。
热水将我体内的酒精蒸发了出来,我感到有些清醒。我想起电视机旁那一排花花绿绿的小精灵,我想我一会儿又可以重新开始了!我多么有先见之明啊!
我洗了很长时间,直至浑身冒汗。
我披了条浴巾,靠在床头,四肢舒畅地吸了一支烟。电视里的鱼还在游,在它们那俗艳的光辉映衬下,旁边的啤酒倒肃穆得象一排青铜骑士。我打算逐个消灭它们。
睡在我身边的这个女人,她说她叫彭小玲。她说她18岁。她是只鸡。
昨天夜里,也就是今天凌晨,我只喝了半罐啤酒,就迷糊着了。奇怪的是没有电话。我放弃了嫖的打算,关了电视,拔了电话插销,一头睡去。
大约七、八点钟,我被契而不舍的门铃声吵醒。我只围了条毛巾,光着膀子给她开了门,我发觉她长得还不错,貌似“野模”吧。
我倚在床头,抽烟,看着她。她身材细长,穿一身黑裙子,头发局成淡黄,略微弯曲,面色苍白,连嘴唇也是白的(她没化妆,有点不同),整个人象是失血过多,倒也显出几分沧桑。
她坐在我身边,昨夜的酒让我有些头疼,但我还是说:“给我拿罐啤酒。”我指指电视机的方向,又说:“你喝不喝?”
她扭脸看见啤酒,说:“哇,这么多牌子!”又说:“我不喝酒的。”
她拿了一罐啤酒,打开,递给我,象服务员,这回,她几乎坐进我怀里。
我开始大口消灭着昨夜被我领进房间的那排啤酒精灵。它们是我的生命线。
窗帘厚重,将早晨的阳光挡在外面。室内依旧光线昏暗。我的疲劳、我的困意在酒精的作用下化成最后一口气,我浑身充满了虚假的兴奋,这兴奋并不能让我行动,但它至少可以让我被别人“行动”……彭小玲欠起身,仿佛热身完毕的运动员(假如她此时再活动活动手腕子、压压腿,我丝毫不会感到惊讶),她开始工作了。我伸手重新将电视按亮,电视里在演日本动画片……我好象灵魂出壳一般,渐渐悬在了半空中,俯视着这个女人摆布着我的躯体,这个躯体时不时伸手去床头柜上抓起易拉罐喝两口啤酒,其它部位,冰冷麻木,真应了那句俗话: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结局是,这个叫彭小玲的姑娘踡在我身边睡着了。折腾来折腾去,依然“死机”?
我采取跪式。我们选择了两张席梦思中离窗户较远,靠墙的那张。
彭小玲开始在看电视,我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没想到我会这么坚强地进入。她闭眼,咬着嘴唇。她一声不吭。她渐渐皱起了眉。我分不清她是在受罪还是在满足。
我在满足,我们的身体条件非常合适。她两条细长匀称的腿轻松而富有弹性地高扬,我的两肋象生出两只翅膀;也有时我象世界杯上韩国或日本球迷那般举着两根喝彩用的棒子……她始终没说话。我也没说。也就是一支或两支烟的工夫吧。
我想我是很愉快、很满足,象一截木头一样倒在了彭小玲的身边。除了肉体上的愉快满足,似乎更像是完成了某项使命一般的愉快满足。
我终于可以嫖了!我终于可以作一名合格的嫖客了!这似乎就像我少年时代终于加入少先队了!终于戴上红领巾了!
有什么区别吗?毫无区别。非说有,那就是还不如少年时代,入队还是能给你带来些好处,而争做嫖客,算怎么档子事呢?
我就是那么愚蠢地象一截木头倒了下来。彭小玲似乎夸了我一句:“你好硬哦!中午怎么就不行呢?”
就当是夸吧。做强暴的男人,做以强力实现自己欲望的男人,就是我们这个时代对一个男人的流行标准。我费了牛劲,最终还是落了俗套。我当时还挺美的,沉浸在某种了了一桩心愿的四体通泰中,我也没心情跟她说什么话,她也一切正常,接着看她的电视,就像什么也没发生。我无疑又抽了根烟,喝了两口啤酒,似乎脑子里可以什么都不想了,仿佛人到老年那种记性极差、鼠目寸光但并不影响自身那点愚蠢的自得其乐,认了命一般变得无忧无虑起来。一场简单的肉体行为将我头脑中的胡思乱想统统驱除了吗?
我就是这么着什么都不想了。爱情不想,肉体也不想了。我无意再来一次。我穿上衣服,溜溜达达下楼吃夜宵去了。彭小玲倚在枕头上,保持着看电视的姿势,睡着了。我无意跟她打招呼,我也没轻手轻脚,她应该也并不知道我的离去,在那片刻,我们俩几乎互不存在……
而彭小玲在我的记忆中只不过是一个日趋淡薄的影子,之所以要提到她,完全是因为那件事,那件发生在我身上的金钱/肉体交易,而这种交易于我是罕见的,所以我记住了,但和我一起干这事的人,却很模糊,按传统文学观点,属于“性格特征不鲜明”,没法鲜明,稿酬标准那么低,但“炮费”却高得惊人,大约发表个三、四千字才够打一炮的,而且流行按名气论稿酬,象我这样第一没什么名气,第二又是专攻中短篇,且对文学采取精益求精宁缺毋滥的严肃态度的“作家”,嫖一次容易吗?而且我得着什么了?既献身又现眼。
最后一瞥
让我来叙述一下彭小玲的最后一瞥吧。首先就是苍白空洞,但我无论那时还是现在,都特想从那一瞥中琢磨出点什么。
早晨,我们竟都醒得很早,我们是分床睡的。我拉开窗帘,天空晴朗,很符合国庆节早晨的要求。我们各自洗漱完毕,当着对方的面一件件穿衣,她是自己将后背的拉链拉好的,我们谁也没求谁。我给她留了我的呼机,她给我留了她的一个女友的呼机。我们各自坐在各自的床上,她不多看我,我一直盯着她看,我不是留恋,我就是纳闷,就是还有点不甘心:怎就没点事发生呢?
就是没事发生。她的眼神始终回避着我。她站起来往外走,她的身躯现在想来仍是我喜欢的那种细长,但当时我对此也毫无留恋。她说:“走喽,拜拜。”我说:“拜拜。”
她开门出去的时候,我说“哎”。她扭头给了我一个苍白的探询的面孔,以及一个苍白空洞的眼神。我说:“没事,拜拜。”她说:“拜拜。”她不紧不慢地开门,带门,消失了。我脑子里闪过:她在走廊里走着,走向电梯……我跑出去将她揽进怀中她也正不想走因而与我紧紧拥抱重燃爱火……我怎么竟滥俗至此!我心中痛骂自己几句,起身去清点我钱包里的钞票。清点的结果是我有点心疼,显然我花多了,我点着剩下的钱,心说:愚蠢到此结束!
此后的几天,我还是多少在意了一下我的呼机,尤其是在夜晚灯火辉煌的酒馆里,喝到半酣时刻,多少还会想到彭小玲,但也仅是想想而已。钱如流水般离我而去的心痛感觉让我无所作为。这有点象一个对赌博还未上瘾的新手刚上赌场就被抽立了一回,弄不好这辈子就跟赌博无缘了。
关键是,我没钱。我想,倘若给我足够的金钱,我仍会疯狂地去赌、去嫖,我爱这些腐烂的东西,原因是“腐烂”是别人说的,我没体验到,我体验到的是人们所说的“魔鬼般的诱惑”。
那一天一夜,我漏掉了很多,有些我想不起来了,有些我没兴趣提。她曾说过“老公哦……”,她曾说过“你不修边幅”,她曾跟我打赌,她说电视里的女演员是胡慧中,我说不是,最后演员表中果然没有胡慧中的名字,但她赖过去了……这些细节都象是只露了一点头的线索,我抻不住这个头,无法从中拽出真正的她,我毫无信心,就不再多抻头了,就是她吧,彭小玲,鸡,少女,瘦长,性格偏内向,心性善恶不明,很可能是新手,体力衰弱,证明这不是一个轻松的行当,或说象她这么干是不轻松的……
我,嫖客,酒鬼,读过很多书,理想主义者,愤怒青年,爱写作,被人生意义折磨得脑子里一榻糊涂,因而为人处事无一定之规,忽而挥金如土忽而抠逼嘬手指头……数年过去,我仍没什么出息,比如我有时会冒出这样的念头:我将重回深圳,于茫茫人海中寻找瘦长身影,我游魂般准确到达烟花柳巷,我将不嫖不醉,我的目光明亮,有礼貌地回绝一次次妖艳淫荡的招引,我的嗅觉灵敏,在一阵阵劣质香水的浓香中不作片刻停留,我的心被肤浅的牛逼感充盈,只因为我正在实现这么一个滥俗的理想,这理想可概括为:人世沧桑,时光无情,嫖客寻旧,物是人非,结局是:无论她已成深圳名妓还是继续饱受凌辱地瞎混,总归对面不相识,我费尽唇舌无力救风尘,于是只得满含一腹辛酸离开这灯火通明的花街柳巷,孤身一人走进茫茫黑夜……这就是我可怜的、令人作呕的想像力。
多年之后,我去某中小城市出差,我在某小卖铺买烟或在某小饭馆吃饭或在某服装店陪有暧昧关系的女同事买衣服甚至或在某格调清幽的小音像店挑打口CD……总之你猜到了,这些第三产业的女老板,就是那多年前我嫖过的彭小玲!彼情彼景你去设想吧,无论是初中女生、“青春美文”作家,还是电影局新闻出版局的审查官们,给你们一次文艺创作的机会吧!
(当爱变成习惯摘自BBS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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