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情思

    这次向西行，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只有大概的方向，这就有了点漂泊的味道。
     对我而说，高原上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腐死的羊的尸体也是新鲜的。如果把它放置到沿海的裸土上，一定会被蛀虫饱食腥臭了，在这里，它却被风干成木乃伊，天空中盘旋的秃鹰俯冲的几下，终究对没有恶臭的东西不感兴趣。它或许会永恒地睡在这里吧！
     伴随着木乃伊长眠的是到处都有的石头，我不知道这石头是如何冒出来的，也许它来自沙子，沙子又来自何处呢？我不得而知。以今这块大石头竟然倒立了起来，象利剑一样与天空争抗，忍劲十足而又威风凛凛，我不得不相信它是有灵性的，晃然间就明白了藏民为什么会对它虔诚磕拜。我爬到这剑锋上，感悟它和苍天的对话，脚下俯卧着的大石就象是我的子民！在这空旷的天地里我仿佛也成了石头。石头是会走动的，我知道它一定有脚，高原的风和水就是它的脚。许多年后，它们便会移动了地方。
     我拾着小石慢慢走到卡子口，迎面一阵风把我的帽子吹落，风是不喜欢帽子的我想，我几次把帽子戴上，它还是固执地掀掉。高原的风是带刺的，刺上还带着手，它几次用这手来揪我的头发，用刺来扎我的皮肤。连绵横亘的大山只有风能走过，在我无力地望着横挡在前面的高山时，高原的风带着口哨 地从我身边经过，瞬间就爬过了几个山头。伴随着风走动的是高原的水。水是有年龄的，高原上的水就是老年了的水，向着山脚下的的笃笃前进，而壮轻的水就是高山上的雪，它的壮年显得特别的长，长年累月地骑在山顶上，有谁不能相信山高水更高吗？冷色调的阳光照在雪面上，雪便成了银盘；暖色调的阳光照在雪面上雪地便成了金矿。
     最能激起我情绪波动的是山那边的死林，一把火已经把它燃成灰烬，倒下的树干和站立的枯枝构成一幅迷宫图，秃鹰星星点点地停在枯枝上，它是否在寻找地下发香的动物尸体呢？风阵阵地从死林中圈起灰土，向山另一边苍翠的丛林走去，然后又点点的的地撒落在雪地里。风是否也妒忌白雪的美丽！
     我坐在山坳里，风断断续续地把一个女人的歌声传过来，这歌声苍雄而又柔软。当我凝神细听时，却又没有了，它已和着风声升上天空。突然间我就明白，这是仙女的声音。只有高原上才有仙女。
     我管高原上的女人都叫“卓玛”，这是仙女的意思。走在公路上我对着前面的女人大声喊“卓玛”，一个“卓玛”回过头来，四个“卓玛”都回过头来。她们用藏布包着脸，只露出眼睛，好纯洁美丽的眼睛！只仙女才有这样的眼睛！年青的女子是“卓玛”，她们在高原上挥洒着她们的青春，她们结婚后生的女儿也是“卓玛”。而老年的“卓玛”就进入寺院，她们依在寺院的门框边，日日击打着木鱼。也许她们想是死后上天也还是“卓玛”吧！
     我该回家了，漂泊的祈盼就是有一个根，家就是漂泊者的根，而我原本是有根的，我的只是想当一回漂泊者！
    
     ——风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