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那盏灯

  那一年的春天，付东流被一场飞来车祸轧断了双腿，造成粉碎性骨折。医生说，治愈的希望很渺茫。整天除了瞪着天花板挨着以泪洗面的日子，还能做什么呢？  
  在小学教音乐课的他的姐姐给我抱来了高中课本。她把课本默默地放在付东流枕边。付东流怒气冲冲，一古脑儿地将它们撒了一地。他的姐姐弯下腰，一本一本地拾起来，泪水从她眼睛里涌出来。忍不住失声痛哭。 
  一天夜里，他的姐姐突然推门进来，把我扶起，指着对面那栋黑黪黪的楼房，激动地说：“弟弟，瞧见那扇窗户了吗？三楼，从左边数第二个窗户。”她告诉付东流里面住着一个全身瘫痪的姑娘，与她的盲人母亲相依为命。姑娘白天为一家工厂糊鞋盒，晚上拼命地读书写作，才17岁，就已发表了十几万字的作品……看着那扇窗子的灯光，我脸红了。 
 “弟弟，拿出勇气来呀！” 
打那时起，那扇窗口的灯光时时陪伴着付东流。只要能看到那束柔和的灯光，付东流就不由自主地拿起枕边的课本。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下午，他的姐姐为救一名落水儿童，竟不幸牺牲了！噩耗传来，他的全家人悲痛欲绝。 
  夜幕降临，凉风习习，付东流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泪流满面。突然，一束灯光柔和地射在我脸上，付东流心里亮地起了个念头：付东流想见见那姑娘，把姐姐的故事讲给她听，还要、还要感谢她夜晚的灯光，伴付东流度过了这个难熬的季节。付东流拄着双拐，跌跌撞撞地爬上那幢楼，轻轻地叩响了门。 
  没有回音，我使劲敲了敲它。这时，对面的房门打开了，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上下打量了我说：“小伙子，别敲了，那是间空房间。” 
付东流呆住了。 
  “……从前我儿子住在这儿，后来他调走了，这间房子一直空着。两个月前，一个长辫儿姑娘凭下了，可说也奇怪，她并不在这儿住，只是吩咐我晚上把电灯拉亮，第二天早上再把灯关掉……” 
付东流突然扔了双拐，跌倒在那扇门前，失声痛哭起来。耳畔似乎又想起姐姐那叮咛的声音： 
 “弟弟，拿出勇气来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