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我是从前的同学,我对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喜爱之情。但现在,我去突然地想起了她,想起了一些事,一些时间。
正如我之前所说,对她是没有什么喜爱的,但这也不代表没有感情,事实上,我和她之间却是一种因为长久陪伴而生的感情。而这样的感情,在我看来,较之喜爱确是更为长久的,就像因爱情而走到一起的夫妇,在沧海桑田之后会发现维系他们的是更平淡、却更长久的亲情。我和她的感情,足够平淡、足够牢固,当然,没有拥抱的激情就没有决裂的冲动。我们并没有无节制的包容直至忍耐,甚至不费心找出互相的优点。也许是因为年轻,无法触及灵魂深处的东西;或者是因为已经老了,只能安于淡定。不管怎样,在一起,始终的陪伴和依赖。
大多数一起度过的时间是在散步。有时是冷清的校园的暮色,有时是偶尔响起自行车铃声的小巷午后刺目的阳光,有时甚至是上课时间,带着挣脱快感奔驰的车水马龙。环境在变,不变的是记忆中永远无目的的行行复行行。
散步时我们两手空空,时至今日,我仍时常感到如彼时彼刻般的一无所有,独处于天地之间,指间只有冰凉的空气流过,只留得住满怀的心慌。
雨天的记忆尤为明晰。因为我们不带伞,便更贴近于那氤氲着水的世界。当雨渐渐转小时,天空从叶缝中透出的是镜面一般的蓝灰光泽,空气是潮湿的,香樟的果实在脚下破裂,溢出了清冽而浓郁的香味,衣物湿冷地贴在身上。我们就沿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林荫道走着,没有抬头,也同样没有语言,偶尔互相搀扶。也有时天下起瓢泼大雨,我们仍是不急不缓地走过操场。雨好大,大到眼前一片模糊,大到我们喊叫却仍听不到对方,大到让整个空间都充满了无力感,就像现在,在回忆过去时的那种无力感,而在那是,我们执手,却已不辨落下的是雨是泪。
我们是无法交流的孩子,是动物,互相依偎但只能独自舔舐伤口。偶尔,她伤心的时候会让我唱歌给她听,我只是敷衍地随便哼哼,甚至不停下手上的事,她却也不生气,大约因为她和我都清楚,我给不了她安慰。但此刻,当这画面重现,刹那间,我想安慰她、希望能安慰她,这在当时,也许只差一句话,直到现在,却蓦然发现,距那一刻已近有那么远,就像找到一片遗失已久的拼图碎片,想把它拼回去时却想起儿时的拼图早已不见了。
过去也就这么不见了,过去的我也不见了,当我想再一次适应新的生活时,回忆却纷沓而至,在我的面前筑起一道屏障,在过去的悲欢面前我麻木而怯懦。
这是“过去”的玩笑么?抑或是岁月的嘲弄。
而它的结果却是在这个物是人非的陌生早春,青黄不接的地上扬起了尘土,一直飘进我的眼中,在一个深夜,划伤了眼球和心脏,刺激得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