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童话之卖火柴的小女孩

    天气冷得可怕，正在下雪。黑暗的夜幕开始垂下来。这是这一年的最后一夜——新年的前夕。
    有一个小女孩走在街道上。她穿着妈妈的大拖鞋，破围裙里包着许多火柴，冻得发紫的手里还拿着一扎。她默然地向前走着，没有方向，没有思想，只是像一个幽灵般向前走着。暗郁的气色在周围沉降，片片白雪耀发着不祥的光景……
    ——“你给我听好！如果今天你还是没有赚到一分钱的话，我就打断你的腿！”那是天蒙蒙亮的时候父亲对她近乎残酷的咆哮。小女孩没有任何的回应，只是用死尸一般的眼神看了一眼躺在病榻上的母亲，然后转身离开了屋子，锁上了门。站在门口，小女孩的眼波如海蛇般魅惑，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那个用烂木头堆起来的被父母称作为家的地方。呼呼的北风助长了火焰的气势，一下子蹿得很高，葬礼之花般灿烂华美。小女孩木然地注视着，倾听着父母的惨叫渐渐淹没在火海里。“爸爸，妈妈，你们喜欢我吗？我喜欢你们。所以，永别了。”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一整天，她没有卖掉一根火柴，没有人给她一个铜板。
    “先生，您要买火柴吗？”小女孩站在一个匆匆赶路的绅士模样的人面前，用她那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问道。“不！不需要！你给我让开！”寒冷的天气让人变得暴躁，他一把推开她，继续向前走。“该死！连一辆马车也没有！”他愤愤地咒骂着，拐过了一个街口。他突然停下脚步，眼前的情景让他不寒而栗。“先生，您要买火柴吗？”还是那个阴森森的声音，那张无血色的脸像从淤泥中刚刚挖出的一张面具，衬着身后寂静的街道，让人感到一种异样的恐怖。他身上没有零钱，想快点打发掉面前这个阴阳怪气的小姑娘。
    “我愿意买你的火柴。可是你瞧，我身上没有零钱。我们来打个赌，如果你可以用你的火柴点燃这地上的雪，那么我就买下你所有的火柴。怎么样？”他得意地看着她，感觉自己的借口无懈可击，这个天真的小女孩会马上明白她不可能办到，她会乖乖走开的。
    小女孩不说一句话，冷冷地看着他。他觉得仿佛有一只手触到他的心脏，然后狠狠地捏了一下，他的双腿有些发抖。“哧——”小女孩划亮一根火柴，举到面前，跳动的火苗映着她冷漠的眼睛闪着幽幽的红光。他浑身发怵，在火光中，他看到了自己的脸因为痛苦和恐惧而扭曲。他想逃，可是像是被施了魔咒般动弹不得。小女孩松开手，火柴掉在面前的雪地里。“轰——”地上的雪像是遇到火的焦油燃烧起来，刹那间蔓延到他脚下，他的裤子、外套、衬衣、胡子、头发，自下而上整个人瞬间被吞没，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化作一堆灰烬。
    “先生，这可是很棒的火柴呢，它们受到过——撒旦的诅咒。”小女孩平静地宣布，机械地踏过那一片燃烧后焦黑的雪地。冷清的街道，嗅闻着死亡的气息，盘踞着切断了世界的所有通途。不断飘落的雪花，星星点点洒落出鬼魅的寒意。
    前面有一所房子，窗子里射出温暖的光来，飘出一阵阵诱人的烤鹅肉的香味，那是除夕的味道。小女孩径自向那房子走去，伸手敲响了门。门开了，探出一张充满稚气的脸，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请问要买火柴吗？”冰凉的声音，飘忽的眼神，像是被恶魔操纵的人偶。“妈妈！有客人！”小姑娘朝屋子内叫道。年轻的母亲走出来，温柔地看着门外的小女孩——雪花飘落在她金黄色卷曲的头发上，褴褛的衣裙，冻僵的身躯，不带一丝表情苍白的脸，还有那投入任何感情都激不起点滴回应的蓝眼睛。“进来吧，可怜的孩子”少妇怜惜的搂着小女孩进了屋。
    屋里没有其他人。小女孩同美丽的母女一起享用着这一年最后的晚餐。昂贵的餐具，华丽的摆设，明亮的灯光，一切显现出一种宁静和安详。然而，就在这除夕之夜，又有人将随着唱片里潺潺流动的《赞美诗》的曲调，一步步走向死亡。
    “夫人，你有心吗？”小女孩突然问道。
    “呃？”少妇愣了一下，随即又露出微笑，“当然有啊，每个活着的人都有一颗跳动的心呢。”
    “我没有。”声音依旧灰白空洞。
    “怎么会呢，你骗人的吧。”一旁的小姑娘插嘴道。
    “没有心，就不会死。”小女孩怪异的回答让少妇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慌。
    沉默。
    “夫人，谢谢你们的招待。你们是好人，我会感激你们的，尽我所有的能力来感激你们。”小女孩平静地道谢，一边从围裙里抽出一根火柴，“哧——”划亮了通往死神庄园的路灯，“所以，请你们都去死。”
    “你、你说什么？”少妇一把抱紧女儿。火柴的火苗，火苗中映着她和女儿的尸骨，黑乎乎的一摊。她感到一阵绝望的悲戚在胸口翻滚。
    “你没有听到吗？死神渐近的脚步，穿越黎明时分的未到曙光，带着人类残骸的血腥味，魔女般飘忽而来。火柴之光，残存的仁慈开始凋零的黑色之光。”小姑娘懒散纷乱而失去焦点的声音吟诵着残酷的词句。
    “为……为什么？”
    “因为你们太善良了，善良得不是这个世界应该有的存在。好了，去死吧。”
    “啊！！！不！！！”…………
    冷艳如月的火焰，在绵绵的黑夜中流淌、跳动，像是古老的部落举行着某种诡异而神秘的仪式。小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小女孩的眼中，没有任何感情。寂寞的街道，漫天纷飞的白雪，远处吞没一切的黑暗，渐渐成为了一层无关紧要的背景。
    火柴发出柔和的光亮，看不见一点点血痕。
    火柴发出柔和的光亮，看不见一点点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