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那个下午我没有看见那艘沉船,
如果,后来船长不回来,
那么……
可惜,生命的旅途中不存在如果,
却有太多太多的但是,
所以,我成了一条万劫不复的
_________
碎心鱼
(一)
我是一条美人鱼,一条骄傲的美人鱼.
我生活在一片兰色的水域里,有好多好多的异性倾慕我,纵容我.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和他们在一起.
在我的内心,一直期待着有谁可以真正的了解我,不仅爱我美丽的外表,更怜惜我纤细而丰富的灵魂.
我虔诚的等待着,我骄傲依旧,寂寞依旧.
直到有一天,我看见了一艘沉船.
(二)
所有沉没在海底的历史,必然都是一艘曾经华丽起航的大船.
祖母这样告诉过我,同时她还告诫我说千万别去触碰有故事的人类,他们是最危险的动物.
对于人类,我是那样的好奇,所以当我看见那艘船的时候,我把祖母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奋力的向沉船游去,我急于想看看那些世界上最危险的动物会留下什么在那里.
那一年,我20岁,我在海水里游弋的时候,阳光温柔的照在我身上,我是那样的快乐.
年轻如我20 岁的青春,又怎会去猜测会发生怎样的无常?
(三)
让我惊讶的是,船上很空,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我走进船舱,发现了更另我吃惊的事情.
一个胸口淌血的男人躺在里面.忧伤的看着我.
我在那一刹那间爱死了这凄美的眼神.
我拿出止血粉帮他止住胸口的血,这是我们鱼类的随身必备药.可使任何创口痊愈.
他的伤口很大,以至于用光了我所有的药粉.
那鲜血,终于是止住了.
(四)
他缓过一口气后,慢慢的告诉我,他是这艘船上的水手.
昨天和女船长出海,发生了变故,女船长走了,留下了受伤的他,他没有力气再起航,于是,船便沉没了.
“从昨天到今天,近来了好多水族,都只是看看我,就走了.你是唯一一条为我疗伤的鱼”
他温柔的看着我.
我的心莫名的一阵驿动.
“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完这句话,我就慌乱的逃回家去了.
(五)
我第一次心神不宁的游回家.
祖母疼爱的抱着我,象往常一样给我讲故事.
她讲的是我们家族的一个公主的故事.
人鱼公主,一条美人鱼.她爱上了人类.为了心上人放弃了形体,.王子最后却娶了另外一个女人.巫婆说,只要公主杀了王子和他的新娘,就又可以做回自由自在的鱼.但是人鱼公主最终把巫婆给她的那把刀丢进了养育她的蔚蓝的大海,在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公主化为海平线上的泡沫……
“人类,是我们鱼的劫数啊!”
祖母还在喃喃自语,我却开始神情恍惚.
我还要见那个水手吗?
我的内心痛苦的挣扎着.
(六)
第二天一早,我在家附近乱转,忽然间,沉船又在眼前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举动,是无意的还是下意识的.
也许,这是我一定要来的地方吧!
水手的伤基本上好了.
他看着晨光中的我,低语,这真是一条兰心惠质的鱼.
我的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一句很平常的话,却让我如闻天籁.
我知道,我是爱上他了.
这个水手,他可以看见我丰富的灵魂吗?他会怜惜它吗?
我不知道.
但是,我已经无路可逃了.
(七)
我每天都去看水手.
他的话不多,很少提过去的事情.
我想问他,我怎么受伤的,我女船长弄伤了他,还是……一想到女船长,我的心就有些难受.于是,就缄默了.
年轻的我,幼稚的以为,只要我不问,就可以当她不存在,就一切都云淡风轻了.
而我忽略了一个事实,她是存在的.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我在说话,水手总是静静的拥着我,听我天花乱坠的说,眼神里充满了怜爱和纵容.
我情愿为了这眼神放弃整个世界.
(八)
有一天,我问水手,伤好了,为什么不起航呢?那样,我也可以和他一起周游世界呀.
水手忽然沉默了.他只是紧紧的抱着我,是， 也不说,不停的叹息着.
我出来没见他这样过,就连第一次见面,他的伤口血流如柱之时,他也不是这般无奈的表情.
我的心痛极了,我宁肯自己死掉,也不愿意心爱的人难受一秒啊!
我从此不再提远航的事.
(九)
有好多时候,水手深深的看着我,忽然会说”你那么年轻,那么美好……”
我想,在水手的心里,一定有一个很大的伤口,我可以让他生理的创面愈合,但,他心底的伤呢?
我忽然之间觉得好害怕.
一日,我去找水手,他安静的躺在船舱里.我走过去,想悄悄的吻他.就在靠近他的瞬间,我听见他的梦中呓语!
他在呼唤昔日的船长!
他不肯起航,他心底的伤……
都是因为她!
我的直觉,我的预感,在长期的肯定与否定中,终于变成了无数根细细密密的银针,狠狠的扎在我心上,好痛!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十)
我装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水手面前,我仍是一条天真的鱼.
心再痛又怎样?
谁要我爱他呢，只要能看见他,和他在一起,我就很满足了.
我给了水手一个最自由,最透明的空间,我以为这样,我就可以永远留在他身边.
我没有想到,那悲惨的结果会那么快来临.
(十一)
我有几天没有看见水手了,每次去船上,都找不到他,他去了哪里呢?
失望和落寞象蛇一样侵蚀着我的内心.我问祖母,爱究竟是什么,为什么那么辛酸,那么苦痛?
祖母说,孩子,你的苦痛缘自你的心魔.
心静则国土静,息心即是息灾啊!
我大惊,难道祖母知道……
我望向祖母,她淡然一笑.
是的.聪明如她,又怎会不知我的心思呢?
“孩子,你该回头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啊!”
是的,人鱼殊途,是不该相与为谋的.
水手的出现,我我宿命里的一个意外.
而这个意外,改写了我一生的剧本!
据说,飞蛾扑火的时候,明知会有灭顶之灾,仍是义无返顾,因为,那火,太诱人了.
水手,就是一团燃烧的生命之火.
在他面前,我甘愿是一只执着的飞蛾.
(十二)
我终于又见到水手了.
他憔悴了许多.
目光中有太多的欲言又止.
我哀哀的看着他.
“我是来和你告别的,船长回来了,这几天,我们一直在附近勘察水域,准备再次起航.”
我的世界在这瞬间天崩地裂
我的隐忍,我的委曲求全……都不能让他忘却过去的尘缘.
原来,他一直在等待,等待唯一能让他起航的那个女人,即使她曾经伤害过他!
(十三)
女船长从船舱内走出来,她已经不再年轻,决定敌不过我如花的容颜,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
水手对他不离不弃,她只要回来,就足以令我溃不成军.
我看着她虽沧桑却骄傲依旧的脸,泪如血涌.
她也看见了我,发出一阵惊呼.
“好漂亮的鱼!”
她惊喜的问水手
“是你养的鱼吗?”
水手脸色苍白,.没有说话.
她兴奋得手舞足蹈.
“你知道吗?这种鱼是鱼中的极品,数量很少,我一直想要一件这种鱼皮做的泳衣,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亲爱的,帮我把她的皮剥了,明天就可以做成一件漂亮的泳衣了!”
水手面如死灰.
我看着他,可是他始终是一言不发.
他没有阻止他的船长用我做泳衣!
我仿佛看见人鱼公主,眼睁睁的看着王子和王妃相拥而绵,哭泣着把刀扔进大海,轻飘飘的变成一堆泡沫.
万劫不复的,又何止是人鱼公主,执迷不悟的我,终于步了公主的后尘.
祖母说的没错,遇见有故事的人类,我在劫难逃.
(十四)
我闭上眼睛,我不忍看见水手那难受的样子.上穷碧落下黄泉,他终究是我春闱里相思的人啊!
我发过誓的,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不会委屈他一秒!
这样的时候,那些我们一起走过的时光,那些我躲在他背后偷偷伤心的时光……慢慢的飘过记忆的河,起码,在我和水手曾经相拥的时光里,是没有女船长的介入的,片刻欢愉,就象那几星坠在空中的烟花,虽然那么短暂,却是美丽恒久,值得我用生命来交换!
睁开眼睛的同时,我念着咒语,身体从我的皮肤里飞了出去,在空中画了一个绝美的圆.然后落在水手的面前.我漂亮的皮,正好掉在女船长的脚边.
我感到我的生命正在迅速的离我而去,我贪恋的呼吸着水手的气息.
祖母说.
用一个小时的时间遇见生命中的那个他,
在一分钟之内爱上他,然而,
却要用一生的时间去忘记他.
直到我们喝下那碗孟婆汤.
我知道,我不会喝那碗孟婆汤,在阎君面前,我会求他让我来生转世为人,这样我就可以凭着这气息找到我的水手.
我不会让他再对我说再会!
(十五)
我在临死前,又听到女船长的惊叫.
“天啦,这条鱼的心怎么是碎的!”
碎心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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