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苏的魔镜浸染紫色的忧伤。你的棕色发梢在日光下湿漉漉地闪着光。你用脸颊贴近,听那向晚的渔歌,声声婉婉,此起彼落在桨橹不息的清水湾畔。你见那芦苇柔絮,婆娑满天,隔岸观火的流云也绵延不舍地迤过。
还有坡田间房子顶上的朵朵炊烟。
我们从前就是这样听说,千里因缘一线牵。
听说。月老一捻指,红丝带系红丝带,左边是我,右边是你。
听说爱情是一辈子的誓约,我们可以从此生生世世两不相移。而其他那些猫耳朵徽章透明贴纸小葵花发夹宝石绿的衬衣扣结呀等等,通通轻得掉进时光的空洞里,连坠落的声音都无法捕捉。
可连轮回了七世的芦花也不能告诉我它们的真假。
月光光,照地堂,星空下的灯塔夜茫茫。
玻璃瓶漫过涨潮的暗礁漂洋过海,来见证这一场死去的传说。
纸笺泛着甜蜜又潮湿的味道。从一点漫延开的三条22。5度倾斜线,是你折纸飞机留下的印迹。
谢谢它们还没成灰,还没消了迹,失了踪,得以窥见当年盛放的玫瑰花田。
某一隅。你温柔的唇角,眼底眉梢的光泽,脆薄的心跳,和掷地有声的誓言,我这样清晰地记得。只是如今,我们的爱恋难道也随着青黄不接的麦草一同隐逸了么?
还有什么可以挽留。
别说对不起,别低头,别目光躲闪地指着海天相接的地方喊水鸟在飞,想把悲伤欲盖弥彰。离别不过是前序。
再一步步更迭到阳光的尽头。
我们是海对岸的海角,海对岸是我们的天涯。你看海角天涯绕个圈其实就是那么远又这么近的距离。你吹一口气,海平面浮升透明的蒸汽,凝固成雨,咸得盖过泪滴。
浪花和天鹅都来自同一个地方。晶莹落下去,融成一片流动的汪洋,找不出原始的那颗。你的脚跟伫立在沙砾上,膝盖以下,大海像天空下的蓝宝石。
芦苇还在飞。
年年九月年年秋。年年在缅怀里忘却老去。我的绿色T恤褪成浅白,流苏裙断了碧玉珠链。风起时的叮咚声现在再也听不见。
如今我一个人去看蓝宝石潮涨潮落,猜想你在世界的另一端,遇见不同的海会不会像我一样,释怀地微笑。
青春是不重放的花朵,流逝在花朵里的记忆,永远有关海,有关芦苇,有关漂流瓶,有关爱。
也有关你。
只是现在你想不想得起再无关紧要。
因为我听见雷光夏都在唱,秋天的海边颜色黯淡又温暖,是谁还帮我跟你记着。
是谁还帮我跟你记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