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老很陈旧的居民小区、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年轻人---陈刚、尽管他从牢里出来之时已经瘦骨嶙峋、每挪一步都会气喘吁吁、还得拄着拐杖,但是,居民们还是提心跳胆、若防强贼。为了筹集毒资,早年的陈刚偷摸遍了小区里的家家户户,只要稍有值钱的杂物一夜之间都会不翼而飞,包括热水器、空调挂机、铁锅塑筒,居民们为此纷纷咬牙切齿,弄得陈父老脸丢尽,避着左邻右舍远远的,生怕邻居仇恨的目光伤着自己那沧桑而单薄的身躯。
陈刚吸毒多年,几戒几吸,反反复复,每次逮进戒毒所,百姓都见面的招呼形式都是捂胸长吁,阿弥托福;每次劳教释放,邻居们又都戒备森严、指指点点,这样的无奈、反复持续了十多年,陈刚,就像这个小小社区上空驱之不散的魔鬼的阴魂,住在这里的老人们每谈到这个话题就是一句话:受罪呀!!!
为了防备家贼,陈父给陈刚在小区的院墙边上搭建了一间二十平米的小屋,让陈刚独住,自己两室一厅的家装上厚实的防盗门,两把铁锁,外加一根粗壮的铁链,防谁?防的是自己的独生子陈刚啊!邻居们对于损失自己利益的陈家,除了愤恨哪来那么多的体会,陈父老两口面对邻居们的防备和鄙夷究竟是怎样的压抑、难耐、煎熬,又有谁知道?
有时,邻居们明明知道陈刚还在劳教,但是只要看到陈刚小屋的门虚掩,居民们立刻奔走相告“吸毒鬼”回来了,整个小区就会立即变得草木皆兵、诚惶诚恐起来,其实也就是陈父偶尔进去拿个扫走而已。
陈刚最后一次戒毒距离这次回来已经快两年了,戒毒时间不长,也就三个月,不过加了一个三年的劳教。在陈刚28年的岁月里,劳教三次,共去了六年,十一年的吸毒史让他积重难返,故而在“毒海”里沉浮、反复,终无力自拔。据说三个多月前,陈刚为了寻求保外就医出狱,“毅然”吞下两根近十公分长的铁钉,狱警把他送至狱中医院,最终没有做彻底的解决,看他终不能救,送回了陈家,陈刚出狱愿望得以实现。
多年下来,陈刚依旧挥霍陈父的惜子之情,指望着陈父送其进医院手术,可是,这次他想错了,陈家因为他已经家徒四壁。陈父为了摆脱剜心之痛,出了一趟很远很远的远门,只有陈刚的继母在家孤守。听说陈刚被痛楚万分地抬下警车,继母打开陈刚的小屋后就不见了踪影,躲在居室里不再露面。陈刚躺在昏暗潮湿、一无所有的屋里,哼哼唧唧地喊着“痛,痛啊!”没有任何一个邻居敢去、或者没想到要去望一眼,递杯水、送碗稀饭,没有。
陈刚的“同道”嗅觉灵敏,刚开始还来给陈刚送些吃的,随着陈刚的病情日益恶化,渐渐地,也不太有人来“怜惜”了,两根钢钉在陈刚体内发炎、灌脓,深夜,陈刚“痛”的喊声撕破了夜的“沉恬”,隐隐约约地惊扰着深睡的邻居,他们也毅然把窗关得严严实实,断然不顾室内的炎热与高温。
一天下午三点多了,陈刚又饿又痛,苍白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艰难地在一根枯树枝的拐杖下,一步一摇晃地挪到陈父门前,费尽全身的力气敲打着严严实实的铁门,几乎哀求地让躲在里面的继母给他两块钱:
“开门,开一下门,给我两块钱吧,就两块,我饿,实在太饿了,给两块钱我买个馒头吃吧.....”
这几句话重重复复了近半个小时,门依旧没有打开。
我的房客就住在陈父的楼上,这天约好与房客结算费用,这一幕恰恰发生在我的眼前。上去时与陈刚擦肩而过,他那煞白的脸、颤颤巍巍的身体、一股浓郁的冰毒味儿像腐尸。我下意识的捂了捂口鼻,迅速过去。直到二十多分钟后下来,他还在无力地敲着、喊着,就在我与之再次擦肩的一刻,我终于无法抵抗自己内心的那份软弱、这份哀求的刺激,我从包里摸出十块钱低了给他:
“买点吃的吧。”其实在他默然地接过钞票之后我的话已经到了楼下。即使给了他钱,他还有没有力气走到卖馒头的地方呢,我想着离开了。
一个月后,陈刚终于没能如他所愿能够健康地逃避法网,离开了人世。两根钢钉最后还是要了他的命。
据我的房客说,陈刚断气了四天后 ,陈父回到了家里,殡仪馆的车是下半夜来的,就在拉走陈刚尸体的当晚,邻居们买了好多的鞭炮,像是过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