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你問我:泱泱大國今在何方?世風沉淪她緣何不亡?
為著你的憤慨,我也開始隔海遠望——
難道如你所言,她竟不及那蕞爾小邦?
我在尋找答案。
在騰沖幾無人知的墓園,我聽到松柏碧苔下的呼喊:
惜我版圖,寸土不讓!
然而,此聲唯有烏鵲可聞時,他們仍在神社來往!
明治時的西裝穿在身上,他們將和服小心折疊珍藏——
視作華麗的盛裝。
而你何處可尋我漢家衣裳?你可曾見那衣袖飄飄衣帶飛揚?
他們仍留茶室為心靈淨土一方,而我走過遍街茶樓時,
為何只餘嘈嘈撲克麻將?
西洋歌劇正當中場,她們仍將三味弦撥響;
而你,可識得編鐘缶磬?你可能辨那角徵羽宮商?
為何,他們探論著公家武家髮式,卻輕笑於面靨額黃?
為何,她們熟練穿上和衣三重,卻不解我說“上衣下裳”——
不知這本該是三尺童子所詳!
你聽那《櫻花》與《阿裏郎》,
為何你譏我華夏沒有民謠,不善歌唱?
你何處得聞“魚戲蓮葉間”,何處聽得“蒹葭蒼蒼”?
我也曾讀過“白魚宛若水色動”,纖麗俳句,終覓不見我漢唐氣象。
誰揮八卦形舞扇?
誰將十六菊紋繡上裙裝?
你說,你記得祖先是炎黃;但你不知“華夏”典出何章。
我知你唱過“蟾酥地龍過了江”;但我,倩何人同我背“參術苓甘”?
你笑這國醫無藥,
當初何以賣出山中紅豆杉?
粉英飛墜,三月春陽,盛裝和姬在櫻花樹下徜徉;
我歎息上巳殘夢,你卻不知蘭亭已矣,曲水流觴。
你也怒於江陵端午祭,卻不聞汨羅江底,峨冠雄劍的長吟:
浴蘭湯兮沐芳。
誰書毫端草行楷隸篆?
誰分墨色焦濃重淡清?
誰解陰平陽平去入上?
哪里是他們來搶?
是我們,自甘棄之路旁!
我願擷英岐黃,你說我鼠目寸光;
我讀“為仁在己”,你笑我迂腐荒唐;
我拾白香詞譜葉韻平仄,你謂我泥古倡狂;
我著曲裾深衣,你罵我妖服異裝。
我身在五千年歌哭之地,你也是我華夏兒郎。
你知道文明所承,國族不亡。
雙肩所責,你將推向何方?
你竟不覺,祖先的血液,在你心中流淌!
為何我總聽到,她若即若離的吟唱:
一國之芳兮,一國之殤!
她有秦之古樸,漢之肅穆,唐之飄逸,宋之娟麗,明之端莊。
瑜瑾在握,為何要憑他們去宣揚?!
他們在何處?而你在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