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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鱼灭绝在1840

潘盼盼 [深情] 2013-10-23 15:24:16 星期三 晴天 查看:648 回复:0 发消息给作者

知道那个男人么。我的爱人,他拉小提琴的时候只用三个弦,剩下的一根用来谋杀你们的思想。 ­

他的胸腹宽阔,似乎一块美洲中部广袤的平原,阳光温暖。年少时与人殴斗,右脸留下了一道结痂的疤痕,破碎深刻。手指修长优美,眼睛总是望着前方,披着红色斗篷挥舞着琴弦,像幼年看到的童话里,骑马仗剑勇斗恶龙的王子。而我却是一个长尾巴的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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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是爱上了那个披着红色斗篷的男人。他是一个拉小提琴的王子。他看着远方,眼睛里是一团蓝色的火焰。我仰望着他眼睛那些汹涌的火光。像飞蛾破茧时邂逅的一场大火。我亲吻着他溢在海面上的身影,也许能这样抚摩他的身体,便足够了。他望着我,目光穿透了海面,蜿蜒跋涉,艰难抵达。这样忧郁。他倒映起来的,波浪壮阔的影子犹如乐谱飞扬。只一刻,我的美,是不是就已经令他心碎。 ­

我是一只美人鱼。父亲唯一的女儿。父亲很忙,幼年最深的记忆,是同去电影院看一部吕克贝松的片子。我我搂着他温暖的背在深遂的蓝色海水中慢慢睡去。他拨开水草抚摩我的头发,我能感觉这个男人指尖交缠的热度,也记得了这部电影的冰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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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子很长,我看到了希腊岛白色的房子,黑白镜头中暗下去的蔚蓝大海。吕克贝松以沉重的色调开场,海水不断向前铺开,绵延无尽头。 ­

安第斯的巍峨雪山,西伯利亚明朗干涩的天空和两个喜欢潜入大海深处的男人。故事几经波折,总会在内心里发生,海面上有宏大的波浪阳光,岸旁的高大楼房,犹如城堡。杰克在少年就看见父亲死去。人死的时候,会经历潮状呼吸,沸腾起来的开水一般,喧嚣极了。生命停止之前的最后一声起伏呼喊,经过漫长时间穿过海面,已经发不出声音。而他听到的声音是死亡的,是存在的,来自最深处的大海。情节显得处变不惊,然而所有人物都肝肠寸断,最后迎来冰冷的下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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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克给他爱的女人打电话。那个女人远隔千里,住在印第安人聚居的雪山下面。要他对着长途电话给她讲故事。杰克说,你要知道怎样才会遇见美人鱼吗。要游到海底,那里的水更蓝。蓝天变成了回忆。躺在寂静中,你决定不挣扎,安详等待,抱着必死的决心,美人鱼才会出现。她来问候你,考验你的爱,如果你的爱够真诚纯洁。她们就会接受你。然后永远的带你走。 ­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深爱他的女子和女子腹中鲜活的生命,独自潜入幽暗的海底。没有人知道原因。 ­

结尾的时候,男人控制着绳索,无声地下滑,一直到海底。他独自停留到缺氧寒冷的深处,一束光打到他的脸上。美丽的海豚轻声尖叫着,在他身边凝望,他伸出手去…… ­

屏幕瞬间黑暗。音乐响起。导演打出一行字幕——献给我的女儿。他把整个大海的寂寞给了他的女儿。 ­

THEBIGBULE。片子婉转温凉,就像看见老迈的父亲举着糖果向自己招手,不自觉就附过身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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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身离开的时候,我抱着父亲嚎啕大哭,眼泪落了父亲一头一脸,可惜,它们还是化在了水里。他告诉我,这个故事中的一切,是真实的。 ­

后来我才明白,吕克贝松是说,电影是一片阿司匹林。治疗的镇痛剂。只有一样东西能让灵魂完整,那就是爱。这个过程会疼痛的撕心裂肺。而那个男人的爱情却没有办法拥抱和厮守。他爱的是一片虚无的大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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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是一大片没有尽头的液体,它的内部,是黑暗的终点。我习惯俯视大海里那些弱肉强食的鱼类。动物的攻击性,生物链一沉不变的繁衍,以及粗暴的爱情。 ­

王子把心爱的小提琴扔进了大海。晚风把他的衣服吹的呼呼作响,红色的斗篷像挂在了云彩上面,显得高不可攀。他的面容非常安详,充满神圣,犹如多年前一个犹太男人在耶路撒冷死亡时的脸。 ­

那是一把漂亮的小提琴,精致而古典,琴身是弧形设计,在每一个凹进去的地方,我都可以感到,它曾经所有主人的温度。漆面是一个女人的血,象征一种悲情的宿命。它见证过被吊死的印第安人,欧洲的黑死病和教会的禁欲病态,背负着历史罪恶的阴影。它肯定把我的王子折磨的痛不欲生。 ­

他是一个激烈的男人。一头晃动的金发像一株被染色的海藻。拉提琴的样子好看极了。音乐像寺院里傍晚的鼓声,一层一层海浪一样的悲伤撞在我心上。他有二十四首狂想曲,在没有遗失掉他的小提琴以前,那一个晚上,他到海边来拉给我听,这是我们之间唯一一次的倾诉。他低沉蜿蜒的音乐弄湿了我的裙子。 ­

我多希望能有一双脚啊,这样,我就可以奔赴我的爱人了。我们的爱情一共是六个小时,三百六十分钟,两千一百六十秒。多么天长地久的数字,他用二十四首狂想曲就俘获了我的爱。 ­

可父亲却希望我嫁给一只乌龟。那只笨拙丑陋的乌龟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小提琴,也不懂得美好的音乐。几百年的时间里一直安分的背着五座大山,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世界的样子。即使他目光短浅,木讷无趣,但或许是一只孤独善良的单身汉,有强壮的身体和天使的一般的奉献精神。遥遥无期的坚守,没人说话,没人恋爱,没人亲吻,他一定会很寂寞。父亲说,他应是能够照顾我一辈子的男人。如果是遇见我的王子的以前,我也许会同意这桩政治意义上的婚姻。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突如其来的恋爱,让我欣喜若狂。我需要一双脚,去奔赴我的爱人。我相信,他会去向我的父亲求婚,并带着我去周游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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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的家在看不见的海底。深邃幽暗的海洋下面,她养着许多许多溺水而死的孩子。用甜腻的巧克力蛋糕养胖这些孩子们,然后吃掉。据说许多年前,她还是一只小海豚的时候,爱上了一个潜水的男人。那是生活在水里的希腊男人,他有着一对腮。在深的大海,他抛弃了岸上爱人,跳进了黑暗深处的大海。那个绳索一直往下掉,到尽头的时候,那个男人消失在了水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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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比纵火更恐怖的事情么。是纵身。女巫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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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生命最后的一刻,潜到她身边,告诉她,他希望能永远活在她的心里。 ­

我至今想起这些我的心脏就隐隐作痛。你要知道,那些孩子的灵魂只有被我吃掉才可以得到安息,这就是残酷的真理。我只是救赎他们的肉体,而那些生活在阳光下的人类,他们的社会,在不断的吃下思想。

女巫答应给我一双脚,时限是三个月。条件是要吃掉我的尾巴和声音。丝毫没有公平可言。这是一个没有退路的选择,我再也不能唱歌,甚至不能说话。 ­

那条绿油油大尾巴终于成为了一具鲜明的尸体。 ­

它告诉我,我要出发。 ­

女巫嘴里发出了哧哧的声音,像是婴儿逼仄的哭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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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的名字是帕格尼尼。他是一个英俊的法国男人。生活在拿破仑时期,强大的军政给予这个国家文艺浪漫的土壤。我不认识字。但我的双脚踩在沙滩上的时候,就看见人们把他的画像贴在了岸边的灯塔上。 ­

这是一场关于刀尖上的舞蹈。。 ­

我以前以为爱一个人就是如同这般的疼,每一颗沙粒都与骨节摩擦的哗哗作响。每一步都像有针尖顺着脚面,直抵到心脏,沿途的经络被强力的掰开,是撕裂的帛。 ­

我相信,一切都苦难都是为了考验我的爱。 ­

我有一种飞翔的快感。多年后敦克尔克士兵尸体的腐臭和机械爆炸的硫磺还没有污染这片沙滩。天空上没有鬼嚎一般的轰炸机,没有流离失所的妇女和婴儿。没有雷达和导弹,这里的战争只是互相拿着枪,列着方阵,绅士的决斗。我对这一切充满了好奇,仿佛是欣赏一场荒诞剧。宗教对人性扼杀,同时也抑制了人们的欲望。从那个叫做拿破仑的男人开始,教皇身着红衣,谨小慎微,像一头畜生一样的被运到了巴黎,给国王加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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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爱人,帕格尼尼,每一个人都知道他,听过他拉琴,看见他提着裤子从**的房间里跑出来。他可以堆起虚伪的笑容,在任何皇室或者犹太商人的舞会上演奏。他的天才包裹着情欲的阴影。而那些被我珍藏起来的秘密原来路人皆知。 ­

他嗜赌,纵欲,酗酒,并且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最后一点,让我很难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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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一个**的家里。那一天是七月四日。他不关心热月政变,不关心罗伯斯庇尔是不是曾经想把他吊死,不关心地球是不是长的像一根琴弦。他的想法单纯极了,和许多庸俗无能的男人一样。眼中填满了欲望。 ­

可这不影响我对他的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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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晚上,他一定以为我是找上门来**。他喝过很多酒,走路的时候摇摇晃晃。我守着他的门口等了一夜。他拉着我走进房间的时候,我的脸很红。设想的过程,全然崩溃。没有剪烛夜语的缠绵,没有互诉衷肠的爱情,甚至没有一张白色干净的棉布。肮脏狭小的床,凌贫穷的布置,他野兽一般汹涌的欲望。这是一张木质的床,被褥呈现出一种已经褪色掉的暗黄色。无数的**与汗液,呻吟与痉挛混合成了这片欲望的海洋。我蹲在床角不敢望他的眼睛,内心发出木床吱嘎摇晃的响声。这一夜,我是一个干净的**,将把身体献给我肮脏的主人。我躺在临窗的床上仰望星空,这般星辰也比不过他的眼睛。我看着他,看着他撕烂我的裙子,看着他脱掉自己的衬衣,看着他眼神游离在我的身体上。可他从没看过我的眼睛。眼前这个我爱着的男人,他只爱了我的身体,不是灵魂,如同他爱了每个女人的身体一样。他进入我身体时候很疼,非常疼。可我不敢吭声,只能支撑起身体往后退,我渴望他进入我的身体,因为我想拥有他一生的爱。我又渴望摆脱这张交媾的床,因为我只能得到他一夜的身体。我没有再退,只是扭过了脑袋。星辰从我的世界黯然了,消失了。于是他解开了我身体里最隐秘那一个纽扣,我感觉身体就像海水顺着缺口那样开始流淌起来。填满空虚,一直涨破了心脏。 ­

人类的尾巴原来是可以分开的,他们用来行走,奔跑和进入。 ­

帕格尼尼并不知道,一个酒醉的晚上,他把一条跳出海面的鱼撕裂成了两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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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床上遗留下来的血迹,那是一些夺目的红,如同提琴新刷的漆面。于是,他选择哭泣。 ­

他说,你有一股海水的味道,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一个科西嘉人,她就像是一条鱼。 ­

我的身体仿佛是被抽空了一样,我看见帕格尼尼哭泣的时候像个孩子,我把他强而有力的臂膀抱在怀里。他是这么瘦,清晰可见的肋骨,神秘的喉结,微凉的皮肤,如一棵春天随处可见的单薄树枝,颤动的没有力量。曾经散发出巨大热量的火球,那些足以焚烧掉蛮荒的火焰,柔弱的不堪一击。想起幼年母亲的一句话,男人到了床上其实都一样。只是有些意味到了征服,而有些看到了失去。 ­

他欠我一句诺言,到我死的时候也没有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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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沧海桑田的洪荒之灾。把鱼抖落到了陆地,我失去了水,变得一无所有,只能勇往直前。 ­

帕格尼尼确实不认识我,他以为他没有见过我,以为他没有记住我。他也许有太多了的爱情了吧。于是懒得回忆起一条尾巴丑陋的鱼。他坐在疾病缠身的躯体里,行使着他所剩无几的才华。 ­

他不知道他自己快要死了,我能看到他生命的光芒岌岌可危。肺部枯萎成了黑暗的一团,病魔缠绕成丝,灰蒙蒙的一片,就像被抽干了的海绵。 ­

放浪形骸的生活每日都在的加速他的死亡。他说,我也希望我的灵感能来自于爱,但是没有,我只好去选择性。莎士比亚也是如此,他还比我多一半的选择。 ­

我一直没有离开那个房子,为他洗衣,做饭,擦拭那些落满灰尘小提琴。如果能给我更多的时间,我愿意照顾他一辈子,付出我全部的爱,并给予他。他就能够活下来。 ­

他的生命成为我们的爱情唯一的见证。 ­

可是女巫的法术越来越弱了。灰姑娘的南瓜车要消失了,睡美人的王子要走近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也要讲完了。双脚慢慢重新闭合成了丑陋的尾巴。女巫嘴里的痴痴声,似乎历历在目。我的内心发出的,是一群婴儿逼仄的哭声。 ­

我想让他拉琴,让他把我放进白色的浴缸里。血液源源不断的涌出来。他去取琴。返回之前,他终于掉下眼泪。我要感激那个女巫,她没有欺骗我,这是他一生中仅有的爱情,甚至可以让他为我哭泣。我想念那一片沉默黑暗的大海,想念我的父亲,我纵身进入海底深处的执着,以及我那六个小时里和这个男人致死不渝的爱情。 ­

他回到房间里,让我摸了摸那把提琴。他握住琴弦,可是没有再动。我的脸颊贴近他的手指,很久,他传递过来的温度慢慢暖热我的皮肤。我躺下来,用最后的力气唱了一首歌,像美人鱼一样美好的声音。我看着他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怜惜。

­

他再也不会听到如此好听的音乐了。他也再不会拉琴了。他把那把小提琴摔成两半。 ­

我说,你可以把我的尾巴放在火上烤。它烧焦以后,是一把最好的提琴,它会令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小提琴演奏者。我要死在的你的前面,这样,到我死的时候,你也仍然没有离开。你永远都守在我身边。 ­

我看着我的尾巴,它保留了我作为鱼时的美好姿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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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方百计来到你的面前,来追随你,我的主人,帕格尼尼。我是不会干涸的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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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后一次看见我的爱人,帕格尼尼,是在卢浮宫阴冷的过道上。 ­

他从怀里把我掏出来,跪下,恭敬的递给了拿破仑。 ­

他说,陛下,这是世界上最好的一把提琴。我按您的吩咐,用一条心甘情愿的美人鱼烤制而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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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你没有看到拿破仑嘴角的冷笑。我很开心啊,你就要和我一起离开了。我是一条你钟爱的鱼。曾经有一个女人,用了生命的代价来投奔。你却用它来换取你的欲望。我绝世的声音是因为你而在,那些美妙的旋律,你都再也听不到了。你也许想死在绞刑架上,以此来完成你对我的忏悔。但是,你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我的爱人,病魔将夺走你的肺,你将和你的名利一同被埋葬。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一同沉到地的下面去。多么好。 ­

我们永远在那个相识的海岸上,风依然吹起你的衣角,你还是那个让我喜欢的王子。 ­

我们爱情就要被遗忘了。被埋葬了,被火化了。没有人再会记得我。我却可以像一根生锈的针,插在你的心里,腐烂的痛不欲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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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看见了我爱人了,帕格尼尼,他在那张冰冷的小床上,他没有穿新衣服,他没有爱人守在他身边,他没有穿毛衣,他的心脏再没有跳动,他的肺部交错成一个黑色的网。 ­

他一定很冷…… ­

            他一定很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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