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别离
又见五月，柳绵纷扬。冥思朝暮，嗟叹炎凉。
君莫改颜，君莫换装。春秋一别，难话心伤。
宁城的五月不肯清平。傍晚时分总有肆意的风，不知朝向来来往往。每逢此时，心下便有一分惶恐难平。就好像每天都要西沉的太阳，每天都要步入的黄昏，每天都要落幕的黑夜，总是这般不由分说，无法抵挡。
对于黑夜的恐惧是从失去她以后开始。总觉得夜色里有一分无措不知如何辨别，亦害怕它特有的沉静。可以放大雨声，可以清晰风动，可以轻易拉扯出白日里隐藏于心的小心翼翼。这些不知如何对待的太多相似的时刻，我曾靠在床头念《与君书》，曾闭上眼睛反复聆听《葬花吟》，也曾握起电话又徒然放下，也曾因难以隐忍落下眼泪。但你不知道吧，在这些静默承担而荒芜丛生的时分，我从来不曾说过我想念你。
流年隧景，人事易分。奈何最近总是尝到太多这世间冰凉的味道。上乘的苦涩，再配一点透彻的海水咸。于梦醒的清晨翻看曾经手书的行文，那些真切的片段和这不死的岁月一同前来，对着如今的自己不依不饶。往昔单薄而来日不可窥见，其实我多想逞勇当下。只是并非只有自己的心绪值得认真宽待，我不愿花落无依，我不愿岁月不宁。
可恨明明不信的事物，却总让我心生悲情。长短一生，穷尽心力，却始终没有什么可以丈量。你可知再厚重的人心也抵不过时间的旁敲侧击。我在原处，兜兜转转几番经过，有太多别人的故事，总不可避免那些无法言说的荒凉结局。人心不可推测，此一时相聚而亲，彼一时相离而弃，一切自然而然的好似最初就已约定。既然如此，心镜已明而故弄玄虚，又是何必。
从前的我，或许常心口不一，但总有那么一份真切心境不愿被世俗剥离。而如今，妥协之势日益汹涌让我感觉是那么力不从心。这世上有太多种花人，看花人，拈花人，怨花人，绝想似花，花花似人。如若能选，我不做花，我只做看花人。那么就不用害怕有类似的时刻——任时光流转，明亮的阳光散满街道而人来人往，昏沉无力的我坐在路边，将那些远去的身影在心间揉成碎片。
相伴不可祈。心性倔强如我，最好的方式就是放他人远行。年少时过多在意别人眼中的自己，听见流言便觉委屈。如今，经历了大悲自知得失难平，就觉得再没有什么是不能承受。别人眼里，我是玉是瓦，若不是同道中人，这定夺有什么分别，又何须在意。
下定决心行走至今，还未看见路之尽头，请原谅我终要回到过去。我曾以为一路同行并非难事，只要朝阳和目的地同在。但到底是我忽略了，我从来不是个善始善终的人，从来不信承诺，又怎敢许诺给别人。波澜虽美，却不及心如止水始终如一。与其眼看着天下宴席散尽而束手无依，不如在最好的时候别离。至少，我此时的记忆里，是最好的你们，最好的过去。
花间无词，束手无依。斟泪一壶，自饮自倾。
君皆远水，近火难泯。大梦天涯，千里独行。
二〇一二年 五月二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