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有人饲养孔雀,为的不是观赏,而是饕餮。老板与老爹相熟便赠送了三只作为年礼。这种活物家里养不住,于是老爹就寻思着过年带去外婆家,姑妈家,也做年货送了人就好了。
临走那天,老妈来到阳台要把它们抓起来装进厚实的蛇皮袋里。我看到了她们,尾翼都没有长齐全,短短突突的,不比动物园里的同类们流光溢彩,但头顶华翘,项环彩帔,确是原本高贵的身份。老妈抓住孔雀双翼正要往袋里装,它便开始使劲地扑腾翅膀,两只黑眼睛幽怨地盯着我,一边发出嘶哑凄厉的叫声“啊—啊—”。我从来不知道孔雀是会叫的,她们不叫则已,叫起来那是撕心裂肺的。我听到过屠宰场的惨叫,那种高分贝的嚎啕大叫只让人觉得刺耳。而孔雀,她就像是原本不会说话、不能发声的哑巴,拼尽了全身力气,声嘶力竭的嘶哑的几嗓子,像是从五脏六腑的深处传出,不是迫不得已绝望至极就绝对不能发生。
我的恻隐之心开始翻江倒海。可我救不了她。我的恻隐只是伪善。
而小孩子直接跳过这层伪善。到了姑妈家后,三岁的小侄女看见活生生的孔雀第一反应竟是“杀孔雀”!小侄子则兴致勃勃地冲上六楼观赏屠宰的全过程。这让我想起了火烧圆明园的情形。没有美的知觉,当然就没有对美的怜惜。
孔雀终成盘中物。我没有动筷子。据说与鸡鸭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