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闺蹀血
十九年前一度夕阳
斜斜照过竹篱浅砌的墙
我从妆台的铜镜里看见
门外初春的鹃花轻披晚霞
借一盏暮色将眉骨的嫣红
开满宅院悄寂的长廊
白色芍药绵延在院角
将这一弯暖色细细打量
青衣 红衫 脚踝的铜响
往复徘徊 裙铃濯荡
丹娘挑起雪纺的新纱
在唇边堆叠的笑容
仿佛料峭春寒里一朵深色山茶
日照悲悯在某个安宁的清晨
我终于知晓夜半的悲歌
那凄婉的长笛欲奏响谁的黄昏
摘下发间繁硕的琉璃
慌然折入厅堂 叩愿不移
却换回一身狼狈 蹀血而泣
花上廊 廊边轿
弦乐低唱 唢呐悲鸣
足下步履 一寸一寸皆是冰凌
回眸望我长久深居的清闺
正被一抹月色裹住驳痕
宛若很久之前无意行过的长老
微皱着眉在嘴边念起的那句
深 深 深 深
起轿颠簸 一路辗转
踩我旧时的光影 风尘摇摆
谁聆越人歌语 谁赏陌上花开
谁羡枯桑知风 海水知寒
谁在单薄的子夜里缓息轻叹——
心有所向 罗衾不暖
落地沉沉跌碎我痴迷的曾经
云朵交叠成一潭墨色的湖水
在我身后离落成哭天的骤雨
一深门槛 两深门槛
三声叩拜天地流转
春风卷帘 拍疼我深掩的
泪湿的脸
夜 静默而凛冽
桌边红烛燃尽最后的妖艳
我的嫁衣 我的画绢
我的悲苦终滴滴落成万劫不复
一岁一岁 霜染的流年
谁丢我而走
只留一生徒然 满腔幽怨
十九年后一度夕阳
斜斜照过竹篱浅砌的墙
我从妆台的铜镜里看见
你出落的眉眼宛如谁清苦的当年
我只独自背过身去
怕坠下的泪
打湿你待嫁的红妆新颜
花上廊 廊边轿
弦乐浅唱 唢呐轻鸣
二零零九年五月五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