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此刻，我坐在宿舍同学的电脑边，哪个暂时属于我的窗外正朦朦胧胧的，很烦。窗外，呜咽的机动车响个不停，铿锵有声，不知他们的生活为什么这么充实。我伫立窗前，久久凝视。
就在这么一瞬间，我的心难过起来了。
　　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永远甘为牛而沉默的父亲呵！
　　万里之遥的家门前已经没有了欢乐好些年了，父亲永远不在家。“没有”常睡的欲望，总在半夜三四点钟起来，就是这么一只“老牛”，为县委亲勤勤恳恳地干了20多年“清洁工”。是啊，说他总是半夜三四点钟起来，很少会有人相信；更不会有人相信他每个月只挣不到150块钱。我的父亲没有说过自己是谁的“仆人”，他总说：“谁叫没有念过书呀！。”
我知道，此刻，他还在一如既往地劳作着。今天早上，他一定又是在半夜三四点钟起来。母亲已在床前絮叨了一辈子，说不要起那么早，然而就是没法子让父亲醒悟。老牛一样沉默的父亲常常是一骨碌爬起床，歪戴一顶旧毡帽，喝上一口热开水，嚼几口干馍，然后出了门。
走在“大道”上，他从来“没有”感到过“寂寞”。我知道，父亲早已习惯了寂寞的生活。
知天命的老父亲啊，天天默默如牛，默默地吃草，默默地劳作。他说自己没有咀嚼除人生的好味道；然而他又说，有了我们这些孩子，他真的很开心。
　　自懂事起，很少听到过父亲训斥我们。父亲有话，从来都在母亲那儿说。
父亲从未说过自己是一家之主，他常说：“有你们的母亲，我什么都不用想，我自己啊，干活就是了，嘿嘿。”
　　在外，父亲总是一副忙碌的样子；在家，父亲总是一副懒散的样子。母亲说，我们的父亲以为自己是“人民的公仆”。有时候我也奇怪，为什么父亲对家里的一切事务撒手不管，却喜欢在外面干低报酬甚至没有的事情。或许是人随环境变，但是我是知道父亲做事的认真的。父亲喜欢侃谈，他常希望和我们交谈，然而我却时常忘了和父亲交谈。小时候，我总以为父亲早已习惯了寂寞的生活。然而如今我真真理解了父亲的时候，我却在了万里之遥的中国农大。

想哭，我至今还没有长大。

　　父亲是解放后生的，他是地主的儿子。
所以，父亲吃够了人间苦头。
父亲曾经有过富裕生活，然而父亲从来没有说过。在家里，母亲也一直没有说过。直到后来，母亲才说：“讲这些有什么用，能换饭吃吗？还好你们现在平平安安。”这也是母亲最伤心落泪的时候，父亲却从来没有提起过。后来父亲说自己生的真不合时宜自己没话说，说啦也没有用，倒不如做些实在的事。
　　我们“长大”了，父亲却苍老了。要说父亲默默地过日子，父亲说这是他的命。印象中，父亲一生几乎没干过什么大事，也没有被允许干什么大事，因为他地主的儿子；而小事，父亲却总有屑于去做，什么扫院、倒垃圾，是他的强项。他说他一生下来就注定了要干这些。从来，都无怨无悔。
记忆中，父亲是拉力的代名词，我有几次和父亲一块为“东家”送煤，那景象，至今犹在眼前：炎热的夏天、漫长的小路、静寂的世界、劳累的父亲......
父亲是地主的儿子，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沉默。虽然我觉得父亲不应该总是这么沉默，但是我知道，我是永远无法理解父亲内心真正的苦的。
　　理解不了父亲的沉默，然而我理解父亲一生的所作所为。尽管父亲一生有这样那样的不幸和不足，但这些不幸与不足毕竟不至于对我们的心灵造成伤害投下阴影。是父亲，让我们早早地懂得生活的艰辛与人生的无奈；是父亲，教会了我学会宽容、学会坦然、学会面对。
我的父亲，给我留下了一笔我永远用金钱买不到的才富啊！
此刻，我坐在宿舍同学的电脑边，哪个暂时属于我的窗外正朦朦胧胧的，不烦。窗外，呜咽的机动车响个不停，铿锵有声，我知道我的生活应像它们一样充实。
我伫立窗前，久久凝视。
就在这么一瞬间，我的心舒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