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清气朗,微风不澜,项目组一行一十三人赶赴洹水之畔,安阳殷墟,感受了这三千年前的帝都风范。
洹水安阳名不虚,三千年前是帝都。
郭鼎堂此言亦是不虚也。但见洹水蜿转延绵,碧波千里,横亘于一马平川之上。洹水之滨,尽是兰芝萋草,杨柳依依。待到斜阳暮落,残霞如血,水天相接,半江瑟瑟。尔耳轻风拂过,涟漪相逐,波光闪闪,娑柳寞寞。又闻惊鸟鸣虫,时隐时生,远山寒烟,相映其中。目极处,见一小汀隐现于水流湍急之处,岸芷汀兰,汀上植桃花数株,花开尚好,枝叶扶苏,娇羞之色依稀可辨,或曰,此桃花岛也。徘徊流连,竟不知身在此中,这次第,当是,欲辨而忘言辞,欲去而不识西东,何似人间也。
去洹水数余里,有废都沉睡于地下三千年者,便是商都殷墟。
《诗》有云: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 商邑翼翼,四方之极,赫赫厥声,濯濯厥灵。
今此得见, 古人诚不我欺也。但见此地,山河相聚,龙气相生,水绕环抱,平川千里,真帝都也。无怪当年盘庚迁都至此,又续商朝三百年之繁华。直至文王发迹岐山,辟贤渭水,武王观兵孟津,逐鹿牧野,纣王失其社稷,焚宫阙以自谢,帝都由此而墟, 长眠地下,三千年后复得见于天日,今人览之,昔时之盛依稀可辨,不得不令人唏嘘汗颜也。
何其壮哉,疆土之阔,国势之盛,古之未有也。东海之贝,西陲之玉,南地之白陶,北疆之山蔘,尽皆其中。但见青铜之器琳琅满目,爵缶簋鼎,樽壶盘盏,应有尽有,又见残戈断矢,锋利依旧。器皿之上,雕饰纹理,鬼斧神工,惟妙惟肖,实乃中华冶金之祖也。其中有鼎曰司母戊者,乃武丁之子为祭祀故母而造。司,悼念也,母,母亲也,戊,乃其母庙号也。此鼎闻名久矣,其意而今方知。
此间又出土甲骨数万片,初曰“龙骨”,乃商王求贞问卜之物。问卜之事,遍涉战伐,祭祀,气候,出狩,乃至梦靥,鬼神,无所不包。卜辞多刻于龟腹甲之上,以火烤之,辩其纹络走向以断凶吉,亦有少许刻于牛甲骨之上者。但见甲骨之字,时断时续,挥洒自如,或深或浅,遒劲如风,形体之美溢于其中,实乃中华书法之源也,纵使右军复生,怕也唏嘘汗颜,至于柳筋颜骨,更去之远矣。方欲行,忽见一龟甲硕大如斗,问之,才知此乃古之爪哇岛今曰马来西亚者进献之礼。吾笑曰“无怪大矣,此海归也。”
未几,又至王陵墓葬之地,见车马坑数十个,尽皆相连。遥想当年之日,车马相交,熙熙攘攘,气势恢宏,枪戈相击之声闻于千里。而今,唯见残舆断 辕,皑皑马骨,古征战之人,尽皆腐土也。墓穴之中,皆有奴隶殉葬,多少不等,而今亦白骨矣。观其遗骸,或去肢,或断头,更有甚者,腹部尽失,其状惨不忍睹,可见当时殉葬之盛也。中有一墓主曰妇好者,乃武丁之妻,殷商之后,然又为巾帼英雄也,木兰红玉之辈,曾披坚执锐,统兵万三千人征讨四方。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妇好出将入相,文韬武略,武丁甚怜之,故其墓穴之盛,亦非常人可比也。其中青铜白陶,珠贝美玉,不计其数,又有枪矢戈斧若干,以彰其武德也。后武丁之子又铸铜鼎一尊,名曰“司母辛”,亦为悼念妇好也。
久凭殷城,赋诗一首,诗曰
天命有玄鸟,降而生商裔
武汤承古帝,威泽四方披
相传十七世,王气渐日稀
帝纣时不济,沉垢如决堤
时有周文王,问鼎渭水西
身陷羑里城,久怀天下一
牧野相逐鹿,帝都由此墟
时势逝已矣,岂独怨妲己
兴,时也,亡,势也,皆无可奈何。
殷墟归来,偶染小恙,故抱病作此游记于三日之后。
洹水之畔
洹河暮日
殷墟废都
陈门四虎
宫殿遗址
殷商白陶
青铜兵器
甲骨一片
皑皑马骨
妇好之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