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豆腐林的声音打老远就从白墙根那边绕过来了。那声音迫不及待的望算命人那儿跑,不小心在方砖石上绊了一跤,打了三个滚就滚到算命人的耳朵里了。
“好多是多少?多少算好多?好多是多,坏多是什么?”算命人念了起来。
“不一样的多!那家伙,有好多条呢!”豆腐林咽了口口水,“五条吧有!不不,六条?七条?哎呀唉呀,糊了,反正好多。”
“来的都是客,这是乌镇的礼仪。”
豆腐林放下扁担,一屁股坐在箍木桶盖上,豆腐脑在桶里不知怎么般荡漾发出“咕咕”的声音。“你给算算,好还是不好?”
“《克择讲义》里说,每午后十一点五十九分五十九秒五十九微为夜子,属阴。阴就是不好……”算命人有点不肯定了,“日晷,看日晷,现在什么时辰了?”
豆腐林那里会看这个东西!“就,就,差不多就,就十一点了……”豆腐林猛然想起瞎子刚才像是说过“十一点”的样子。
“命中有时终是有,命中无时莫强求。”算命人挪了一下屁股,坐的更端正了,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豆腐林慌了,在一旁下着象棋的爹爹也慌了,只有戏台上玩“三打白骨精”的孩子们还肆虐地笑着。
忽然一个黄胖小孩嚷嚷了:那边好多船啊!
八、
船上先下来的是一位老先生,一个健步就从船上下来了。贴着老爷的脚后跟,从另外一条船上下来一个仆人装束模样的年轻人,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上。
老爷显然有点不高兴,怒形于色了。“我不喜欢张扬你也是知道的!还要我每次都跟你说吗?也就这次没有三令五申而已就给我办成这样!”老爷扭头看去,另外的几条船上正熙熙攘攘将船上大小箱包整顿到岸上。“我要的是晚上,悄悄地来。闹腾得张扬的让整个村子都知道,不知其可!”
仆人只顺从地站着,不言语。
两个太太和少爷恣意留在嘉兴府游山逛市耽误了时间,这又怎么是一个仆人可以把握的呢?
老爷又欲说话,瞧见林家酒肆里探出六五个脑袋来,呆呆地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点穴的魔法,期待渡口那头接着要上演的情节。又有三两个挑夫装束的伙计,脸上泛着喜气就腾腾腾蹦跳一般过来了。老爷收敛住脸上的怒气,向酒肆方向作了一个揖。只是没能把怒气这么轻易地收敛干净,残余了一点生气的影子。倒是很像一次失败的川剧变脸!
“老爷吉祥!”林老七最先一个到了,“老爷贵姓?这些行李搬哪里去?您吩咐!”
“免贵姓傅,初来乍到,乡土习俗多有不了解,做得不周到的,还望各位替我打点了!这厢先行礼道谢了。”傅老爷又打了一个躬,“这行李都搬到十字街最西边大槐树下那个院子里就是了。”
忽从船舱里传出一个声音来,娇气,轻柔荫凉的像百里溪二月的溪水。这声音,是粉红色的:“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