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诗经》
深秋，晴，冬将至，气温骤降。
郭可迟疑着醒来，带着惯有的美梦后的惆怅。柔软而温暖的被窝，总让他陷入虚幻和脱离现实的梦境。
音乐是Blue snow，灯光明亮。大型酒会，没有几个嘉宾。郭可去餐台拿香槟，他身穿便装。朱红色的露肩礼服，使聚光灯下的宝儿光彩夺目。她正小口吃着一块蛋糕。
没有音乐，灯光明亮。下午茶，只有四位客人。郭可去餐台拿香槟，他身穿笔挺的礼服，肚子习惯地前挺。宝儿身穿深蓝色礼服，露肩，小半个胸部在一束灯光下白得耀眼。她举起手中的香槟，招呼郭可过去。
哪个是真实的梦境，哪个是梦境的真实？或许只有杯中琥珀色的香槟才能说明。喉咙干得快冒烟了，郭可觉得。是梦抑或宿醉引起的呢？昨天，郭可被同窗拉去痛饮，夜里回来后，好像与宝儿发短信吵了一架，感情和学业的双重压力让他们快窒息了。郭可拿出手机，没有只言片语，仿佛让秋风吹走了，很冷。感情变做短信，总淡了几分，跟愤怒相反。郭可有睡前删短信的习惯，这跟朱儿在一起时养成的习惯，能让他得到意外地些许安静。否则朱儿只要闻到哪怕一点点暧昧的气息，都会对郭可大吵大嚷，郭可宁愿沉默。现在，这种习惯被郭可解释成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为了淡化他与生俱来的忧郁。相比之下，郭可更欣赏悲剧的美。虽然大多数时候他宁愿成为喜剧的主人公，但是悲剧对他的吸引，往往使他做出让大家都伤心的决定。
“我梦见你了，就在今早，你穿着礼服，美得像一件瓷器。我决定不放弃对你的爱，至少到看见你穿礼服的时候。”郭可这样在短信中写道。“后一种梦境更真实一些。”郭可觉得。
郭可和宝儿相隔一条河。郭可这边的北京，宝儿在那头的天津。
宝儿曾因郭可的穿着，戏称他为“牛郎”，郭可顺势叫宝儿“织女”。与神话不同，河是在他们认识前出现的。没人横加阻拦，河是超越他们生命的存在，他们只能加入河的故事，而不是反过来。
“请你吃饭好不好？”郭可这样问宝儿。辅导班的课程过于枯燥，郭可开始寻找可能有共同语言的对象，美得瓷器一般的宝儿自然是首选。
“没兴趣。”宝儿的声音水一般冰冷，仿佛瓷器烧结时留下的特有的波纹。
“至少不像刚才那样空虚了。”郭可望着宝儿的背影想。
宝儿穿了一条刺绣着美丽图案的牛仔库，臀部很翘，露出白皙的腰身，这让郭可的眼神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绿色紧身T－shirt，头发被巧妙地盘起来，(后来,郭可让她多次演示，却不得不用对宝儿巧手的感叹而宣告学习的失败）耳环，眼镜，高跟鞋，把那个午后的色彩一下子渲染开来。
“我不想谈恋爱。”中午，宝儿回了一条短信。
“为什么我们见面总是很快乐，发短信却要吵架。”宝儿想，“郭可人很好，我妈妈会喜欢他。可我没有爱的感觉。是他的不安全感造成的么？色狼就是色狼，不会因为你是小绵羊就把你放养，因为你是藏羚羊就保护你，都是要吃掉的。” 宝儿伤感起来，镜中的宝儿抚摸着自己的脸，“又多了几道皱纹，都怪他。”
河水把伤感和思念都放大了。
“我在这，一直在。我喜欢悲壮一点。”郭可又发来一条短信。
“我真的不能爱他，不能再受伤了。何况我根本不知道他爱的是不是我。”宝儿想。
“学习吧。”宝儿回复到。
郭可开始写小说，在“有我”与“无我”间徘徊。笔下的人物该是生活片段的写照，作者情感的碎片或是超越存在的他者，陈述故事，凄美，伤感，仅与读者有关？郭可不明白。
郭可又想起了宝儿，“她在学习吗？也许我远离她的生活。寂寞适合独自玩味，与人分享就大错特错了。”
郭可和宝儿掉进荷塘里，湿了一半。“当年朱自清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而没有跳下来呢？”郭可想，“有共同的回忆很好。”夏天就这样过去了。
郭可去了天津。仲秋清晨，他见到宝儿。不禁赞叹起岁月的美丽，宝儿看上去更漂亮了，而郭可除了傻笑，还能做什么呢？
“她可真美。”郭可想
“他可真傻。”宝儿被逗笑了，“不过还不算老。”
“牛郎为什么不游过天河去看织女呢？至少可以骑着牛过去。”郭可坐在教室里，看着空白的黑板，严肃地想，“幸好我还有思想。”
“这题可真难。”宝儿边做题边想着下午的购物计划。
天上某颗星亮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