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雨倾盆。在郊外的荒野处,有一女子扑倒在墓碑上哭泣。凄厉的哭声伴着电闪雷鸣,在这个空旷的地方显得有些阴森恐怖。仔细望去,可见女子的左手腕处正在流着汩汩血流。透过那些妖艳的血流依稀可见白骨。可是女子似乎毫不知情,仍然怕在墓碑上狠狠地哭泣着,仿佛要把自己哭死才甘心似地。
墓碑上赫然写着“霂筱”。
女子抽噎着,喃喃自语:“霂筱,你为何这么傻?为何要这么想不开。他们,根本不值得你这样放弃自己的生命啊……”
“姐姐,姐姐……”
隐约的听见有人在叫自己,声音是熟悉而温柔的,带有丝丝的眷恋的回音不断地环绕在耳边。女子转头望向黑漆漆的四周,可是,除了大雨和电闪雷鸣外,再无他物。
女子扭头对着墓碑,愣愣的出了神,“霂筱,是不是你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心愿,你可以告诉姐姐,姐姐一定帮你达成。霂筱……我的好妹妹,你走了,要姐姐怎么办???”
“姐还记得你说过,爸妈离婚的十年后,他们说是很爱你,可是却把你的户口转在了另一个你完全陌生的人的名字下面,把你送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学校里要你去学习,美名其曰换个环境,换个心情,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你在新学校里处处受人排挤,甚至有几次险些被同学群殴,而你压根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那些新同学。
你说你在之前学校里有一位放心不下的同学,你担心她离开了你会重新回到自闭症的状态,你那么希望她能学会重新接受新同学,新朋友,你那么努力的想要她重新微笑,发自内心的微笑。结果在你努力了一半时,却因为些家庭私事而转学离她而去。你说,若是她在那个学校里除了你外还有别的朋友陪伴她,照顾她,你也不会那么担心,可是她却是除了你外再无朋友,任何!
筱,姐理解你,真的。若是我身边有一个患有严重自闭症的同学的话,我也会心疼她,会想要去照顾她,会想要去温暖她。可是,你看,你那么积极,那么热情的去帮助那位有严重自闭症的同学,为什么却不能解救自己呢???为什么,还是做了这么残忍的事???
筱,姐知道你受了很多的委屈,也知道爸妈最初在十年前的离婚时你是双手支持的,因为你说与其三个人都不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不如分开的好,只要他们幸福,自己怎样都无所谓。你默默地、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爸妈的幸福,可是却在十年后的大年初一意外得知他们离婚只是因为你是女孩,你说这个离婚原因是那天妈妈喝多了才告诉你的,你很震惊,当家家都在其乐融融的过年时,你却失魂落魄的跑到马路上颤抖着给爸爸打了电话,卑微的问他当年离婚的真正原因。而爸爸不仅没有否认,反而说离婚的主要原因是妈妈有了别人。而你,又一次的崩溃了。你不知道该听谁的,该信谁的。因为无论是妈妈有了别人也罢,还是因为自己是女孩也罢,除了这两点外,你还知道,其实,自己亲爱的爸爸也早已有了别人。当年的离婚,是多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你说你觉得震惊,不是因为他们所告诉你的‘真相’,而是你听着当年因为相爱而结婚生了自己的父母,如今,做不了夫妻,却连朋友也做不了。相互之间除了指责对方,从未考虑过作为孩子的你感受。
筱,知道么,当姐姐听着你哭泣着断断续续的讲述这些事的时候,姐的心,是那么的疼痛。为你而疼痛。仿佛整个心脏都要被撕扯开来一般。而你,要多么的坚强才敢继续坚持下来,小心翼翼的在他们身边生存,他们都在和你说对方的不是,而你,除了默默听着,不能和其中的任何一方去诉说那些。筱,你是姐姐见过的最坚强的女孩,可是,姐始终想不通,坚强的你究竟为什么会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姐姐……姐姐……我难受啊……姐姐……”隐约中,女子好像再一次的听见了他人的说话声,“姐姐,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啊。其实,爸妈当年离婚,我真的是真心希望他们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的,我一点儿也不在乎自己会不会受伤,我只在乎他们会不会幸福。我不在意他们离婚的真正原因,因为我知道,当初的离婚爸爸有错,妈妈有错,我,也有错。现在的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没有资格去后悔,我也从来不会后悔。只是,我觉得有些对不起我的那位同学,小吉。小吉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长达六年,因为认识了我,她才又开始慢慢愿意与别人多说话,多交流,才慢慢愿意打开自己的心扉。可是,我却在她最需要我陪她的时候离开了她,我残忍的把即将踏入光明的她活生生的推向了万丈深渊。姐,我不是个好人,我从来都不是个好人。我赤裸裸的伤害了她。要她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心扉从此永远关闭。姐,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对她那么愧疚么?因为,在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导致她自闭那么久的原因竟然是她小学时被她的班主任强暴过。从那以后,她整个人都变了,抵触异性,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同性恋。和我接触的那段时间里,她竟然渐渐喜欢上了我。姐,你能想象下当你被一个女生所喜欢的感觉么?好怪异,要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相处。那时,正好赶上了我听到那个关于离婚原因竟是我是女孩的消息,我慌了,我乱了,下意识的,我选择了懦夫的做法,逃跑。于是,我转学了。
我单纯的以为,只要离开这些人,这些事,我便可以轻松一些,重新来过。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新同学,竟屡屡险遭群殴。在那个新学校里,我不认识任何一个人,我彻底的被孤立了,每天无时无刻的都在想念原先的同学、朋友。尤其是小吉,我担心她,仅仅只是出自朋友之间的担心。在两个月后,我决定回到原来的学校,为了自己,为了爸妈,更为了小吉。可是,回去之后,才发现,原来的学校里也早已没了我的位置,我再一次的被孤立了。就连我每天担心的小吉也离我而去了。
姐,这些事,爸妈全都不知道。呵呵,其实,我的表演能力挺强的,在爸妈面前我总是努力的把自己最优秀的一面展现出来。我不想要他们担心,可他们却连象征性的关心都没有!每天的每天,在学校,被孤立着,在家里,和妈妈见了面就吵架。我不会笑了,不会说话了,原先会笑的眼睛也一天比一天暗淡了,直到开始放空,失去任何感情色彩。渐渐地,同学们说我变得恐怖了,变得冷漠了。其实,只是我不想搭理任何人、任何事而已,我真的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了,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怎么了结生命才最舒服。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听我的话语。姐,我心里憋得难受,你懂么?你懂么?!
姐,我好累,真的好累。每天过的都是昏昏噩噩的,常常莫名的就感觉到心脏被人拿针刺了一般的疼痛,或者就是突然的喘不上气来。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活着不如死了的好。感觉犹如走进了“铁处女”——那个上世纪在欧洲非常流行的刑具——一般,里面的人被针扎的撕心裂肺的嚎叫着,而外面依旧歌舞升平,只能偶尔看见几股鲜血从刑具的小洞口处流出,没有人会在意里面的人是死是活。姐,我就是那个在“铁处女”里被刺得遍体鳞伤的孩子啊!可是,这些,又有誰知道呢?
姐,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真的累了,想要休息了。我努力的找寻别的解脱的办法了,可是,呵呵,除了这条以外,别的好像都不管用。姐,不要伤心,不要难过,我的死对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解脱了。不用再听爸妈之间的相互指责,不用再担心那些我在乎的朋友们过得好不好,不用再每天硬着头皮勉强自己再次对别人微笑。
姐,是我说的太多了么?你看,你怎么就这样趴在我的墓碑前睡着了呢?
姐,你是在替我难过吧?不然为什么你连睡着都还会流泪呢?
姐,这个世界上,可能只有你还在乎我吧?
姐,我要走了,虽然好想多陪陪你,可是,雨都停了,天快亮了,我,真的没办法再陪你了。
姐,下辈子,我们再做姐妹吧。下辈子,希望不再这么难过。”
天,渐渐亮了,雨,不知在何时早已停了。刻着“霂筱”的墓碑前只有个被雨水淋透了的陷入昏睡的女子以及她身边的一滩血水。
三天后,该女子的尸体才被过路人在墓碑处发现。警方包围了现场,开始展开调查。警察搬开了女子的尸体,发现已高度腐烂。随后,警察们在得到上级领导的批准后挖开了“霂筱”的墓,可是里面空空如也。一时间,调查陷入了僵局。最后,警方调整了思路,决定从“霂筱”这个名字查起,经过多方努力,终于与这个叫做霂筱的家人联系上,至此,警方才知道,这家人已经刊登寻人启事寻找霂筱好几天了。又经警方询问得知霂筱家人说霂筱失踪的时间和与警方发现墓碑前女子尸体的时间竟然惊奇的吻合。
此时,警方有个大胆的猜想,会不会,这名女子的尸体就是霂筱的?可是,该女子明显的是死于割腕自杀,那么又为什么会出现这个空墓穴呢?从来没听过有哪个人想死时还给自己先立好墓碑的,这让警方百思不得其解。
为了检验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警方请霂筱的母亲去了殡仪馆看了那名女子的尸体。谁知,才看到女子的衣角,霂筱的母亲便走不动路了,口中喃喃着:“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啊……霂筱,筱……孩子……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啊?我的孩子……妈妈来了,你睁 开眼看看妈妈啊……孩子……你走了,你要妈妈怎么办啊?”
其中一名警察说:“阿姨,您可要看仔细了,确定这名女子的尸体就是你女儿霂筱的么?会不会认错了?”
“你会把你自己的爸妈认错么?!”霂筱的妈妈愤愤地对那名警察说,“这是我的孩子,就是化成灰了我也认得!”
“阿姨您别激动,我们也只是例行公事的问问。”另一名警察说,“我们只是不太理解,假如她就是您女儿霂筱的话,那么她为什么要给自己立块墓碑呢?即使给自己立墓碑说的过去,可是要是自杀那索性就躺在给自己挖好的墓地里岂不更方便,为何她是趴在墓碑前死的呢?根据我们的检测,发现她死于失血过多外加心脏衰竭。失血过多我们从她那儿割得能看见白骨的手腕处就可得知,可是心脏衰竭却说明了她在死之前有过加速血液流通的行为,这个行为是什么呢?这些,都是我们疑惑的地方。阿姨,如果您方便的话,您看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一些关于您女儿的事情呢?我们也想要这个案子尽快结案。”
“诶……造孽啊……是我们害了她啊……从小,她就是一个独立性非常强的女孩,我们很少操心,加上那会儿上班忙,晚上她一个人在家呆着是常有的事,有时候她的小伙伴会去家里陪她,而更多的时候都是她一个人度过的,家里有不少的洋娃娃,每当她一个人在家时,她就和那些洋娃娃说话。久而久之,她不自觉的就养成了一个人分饰两个角色的自娱自乐的习惯。那时看她还是个孩子,能这样自己自娱自乐也挺好,反正不用我们担心,也就没有太多的在意。后来,她长大了,不再玩洋娃娃,可是依旧喜欢一个人在家时分饰两个角色自娱自乐。我们看她那么乖巧懂事,也就没有抽空去陪她聊天,和她亲近什么的。日子久了,她反而和我们开始产生了一种宾客之间的陌生感。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然后就是家里发生了一些变故,给她转了学,又被她闹着要转回来,于是又把她转回原来的学校。可是,这,这才回来不到一年,怎么,她就…………”说着说着,霂筱的母亲哭了起来。
“一人分饰两角……对了!就是这样了,我明白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警察尚小茗说话了。
“你明白什么了?”众人问。
“我明白她为何给自己立了墓碑挖了墓地却不在里面自杀而是在外面自杀的原因了。”尚小茗说。
“是什么?”众人不解。
“你们想想,阿姨刚才不是也说了么,霂筱从小到大最乐此不彼的玩的游戏就是一人分饰两角,也就是自己和自己说话。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就会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分割成两个人物,然后再进行自己虚构的两个人物之间的对话,而他本人却并不清楚其实自始至终都只是自己一个人在说话。这种症状就是典型的患有中度抑郁症和严重精神分裂症的表现。所以,那块墓地的确是霂筱自己的杰作,墓碑上也的确是刻下了自己的名字。只是在当时,她下意识的把自己分成了两个角色,当她割腕时,把自己当做了霂筱,她做的墓也的确是给霂筱做的。可是当她割完后,她的角色又转换了,不再是霂筱,而是别人。或者是霂筱的家人,或许是霂筱的朋友,这个我们就不得而知了。总之,这个时候的霂筱不再是霂筱,而是作为一个外来人员去给‘霂筱’上坟,在墓碑前可能又出现了虚构人物之间的对话,因为说话也是会消耗体能加速血液流通的,所以才会出现了失血过多和心脏衰竭的现象。综上所述,我们最后可以断定,这是一起自杀案件,而造成死者死亡现场的原因则与死者的精神分裂症有关。”
霂筱母亲听完警察的一番描述后,哭得更加伤痛欲绝,似乎昏死过去。
霂筱,曾经在母亲和朋友心中如神一般的女孩,此时却永远的闭上了眼。无论她是作为自己也罢,还是作为一个虚拟的人物也罢,都犹如双生花一般,生死相随。
伸手,她张开枝叶蔓延/转身,她难挡柔情羁绊/这爱,是腕上的一道疤/这爱,是心里的半盅蛊/她用尽全力,宁愿谦卑/她半醉半醒,失了是非/这爱,是快乐还是痛苦/这爱,是罪孽还是救赎/挣扎,在魔鬼的微笑里/怒放,在地狱的双生花……
觉得写的好的朋友请为这篇文章投上一票,网址http://www.juexiang.com/YounthArticle/detail.aspx?id=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