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起来,藏着(1)

    
    不知道在遗忘了多久之后，猛然回首又见到了“你”。
    
    那个中午，热闹的一切如常。CANTEEN A里依然满是拥挤的嘈杂的人群，咖啡和奶茶还有各种饮料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刚刚下肚的一杯咖啡让我精神十足的和同学说笑着走向LIBRARY 2，一如连日来紧张而忙碌的生活。然而时间就在我一个不经意的回首时凝固了，这平常的一切在那一霎那都潮退到我的意识之外，似乎我全身的血液都在那时静止了，以致于同学和我说了些什么我都不知道，生活似乎是被省略了一段，三年多的时光被浓缩成不经意的一瞥......
    
    又见了曾经极熟悉的有棱有角的线条在阳光晕出一圈光辉，让我在一霎那有些眩晕，分不情事实与假想：此刻的你应该在几千公里之外的中国的某个城市啊。当“你”终于慢慢转过来面对我诧异的瞪视时，我对这这张酷似你的面庞忽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曾经你也和眼前这个异乡人一样漠然的看着我。心底似乎有某种遥远的碎裂的声音。
    
    那一个下午我精神恍惚的度过了，不知道面前的笔记翻了几页，不曾留意到图书馆里逼人的冷气。忽然想起少年时读过的那本《倾城之恋》，城市的倾覆成全了流苏的爱情，如果爱情可以倾城，那么这个面积仅有41,000平方公里的国家也许早已经覆没了。而此刻我心底的死寂已久的城堡正在某个角落沙沙的剥落着。一如沉睡已久的楼兰古城上又吹过一阵狂风。我怔怔的，心里空空的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那一切终究是已经过去了。所有曾经的狂热的誓言，执着的承诺，甚至固执的守候都已经随着如斯夫的逝者一去不复返了。然而有许多东西是无法被替代或者遗忘的。它属于你生命的某个季节，虽不繁茂，却十分生动而深刻的鲜明着。但所谓“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说法也许只是一种关于爱情的美丽谎言。因为时间有着可怕的消蚀一切的力量，流水般冲刷掉一切并不回来。这仅仅是我来异乡的第一年，而在我即将停留下去的无限多个日日夜夜里，也许你的名字和形象都会淡化成某种意象一般的东西，淡淡的虚浮于记忆里，于现在我的生活毫不相干，正如你将会如何回忆我一样。似一串古老的被遗忘在窗上的风铃，经了触动，在某些起风的下午才会奏出一串细碎的歌。
    
    每天，每天，我都背着沉重的书包去听LECTURE或上TUTORIAL，晚上参加一些ECA的活动或是下了选修课或是下了班数着满天的星星走回宿舍，或者泡泡LIBRARY，在黄昏独自慢慢踱回去。假日里逛逛商业区，和朋友们开生日PARTY，日子平和，快乐或是痛苦着，像这里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给你的生日贺卡已经想不起在中国的哪一天寄出的。而对你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也像那本被我读旧了的《倾城之恋》被搁弃在书架的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日日发黄，落尘。我不会再心碎，因为我的心已经彻底碎裂过而再无可破碎。拼凑起来的，是布满了裂痕的陶瓷，如我掌心交错的纹理记载我复杂的命运般，细细诉说我曾经的感情。“碎瓷”因裂痕而价值千金，而我也因伤痕而更坚强，也就愈加平和的面对生活可能的挫折或是伤害。
    
    每天，每天，我就这样平静的生活着。想象在几千公里之外，就在这个中午，在于我毫无关系的另外一个城市，你也在和平常一样的生活着，我便觉得曾经哭过的笑过的故事，和我看到那个酷似你的异乡人所时产生的幻觉一样不真实。当我圣诞前夜站在这个异乡的城市时，狂欢的人群里我忽然感到：我以前的浅浅的灰色平淡的中学生活似乎梦一样遥远。也许十年后偶遇时，你或许已经结了婚，成了一个孩子的父亲，有着甜蜜幸福的小小的温暖的家。而那时或许我仍在一个人满世界的流浪，抑或安安定定的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角色。
    
    世事难料，十年一梦，流年暗中偷换着。蓦然回首，昔日的牵挂已成天涯梦里人。
    
    轻轻哼起三毛书里的一首老歌：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我们不知怎么睡着了
    
    风在树梢鸟儿在叫
    
    梦里花落知多少......
    
    在梦醒之后，忽然想起，是谁说过，十六岁的花季只开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