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轻生

    
     好莱坞影星玛丽莲梦露的自杀是一九六二年娱乐界的大新闻。人
    们谈论的除了她为什么自杀之外，是她死时，手时握着电话听筒。因
    为由这点迹象看来，人们猜测她可能是打电话找人来救她，但未等电
    话接通，她就己经支持不住了。这种猜测是有理由的。因为根据许多
    事实，我们都可以证明，自杀的人在接近死亡的时候，都一定会后悔
    自己为什么要自杀。我们可以想象，这种后悔一方面是由于毒性发作
    的痛苦，一方面是由于在明白自己确实就要离开人世的时候，会突然
    记起世间有许多可爱的东西，和可留恋的人或事。因此，她会在一时
    之间大彻大悟，觉得无论如何，还是活下去才对。
     不久以前，台北曾有两个风尘女郎一同自杀。死到一半的时候，
    就都不想死了。在医院急诊室里急救之后，其中一个在痛苦呻吟中
    护士：“我不要紧吧？”报纸的记者描写当时的情景说：“那位护士
    小姐很不耐烦地答道：‘死不了啦！’”护士小姐宣判的语气虽然冰
    冷，但在自杀求救的这位女郎听来，都如同逢了大赦，心中定有一百
    万分地欣慰与感激。而在看报的人们看来，又不免想：“这真是何苦
    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有些人会以为自杀是件很干脆的事，
    没想到它的痛苦比他们所要解决的痛苦还要厉害几千万倍。因此才会
    在几分钟之前不在“求死”，几分钟后又迫切求救命了。
    
     曾有一位朋友说：“既有死的勇气，难道还不能拿这个勇气来解决
    问题，好好活下去吗？”没有比“死”更严重的问题。拿出勇气来面
    对生活，才是最好的生活态度。固然说，生活中确有许多拂逆的找遭
    遇，难解决的问题材，和深重的痛苦。但是，我们要退一步想的是：
    这拂逆，这难题，这痛苦。都不只是我一个人才有机会遇到的。象经
    商失败，失去亲人，被爱人遗弃，失去了财产，事业不如意、身体
    上的病痛等等，又哪一件痛苦不是世界每一个角落都有的？世界上又
    哪里有几个真正万事如意，永远没有痛苦的人？而每一个人不还是在
    继续走着他所应走的路吗？
     我当然并不希望你完全忘却痛苦，强做乐观。我所要建议你的
    是，把你看人生的镜头拉开一点，从近景变成远景。这时，你会发
    现，许多人生过程中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和挫折就变为渺小得几乎看不
    见了！而你这时所看到的，将是我们从出生到老死之间，这段短短的
    距离。西班牙有一幅名画，描写人生如度险桥，两端云雾迷，人都从
    不可知处来，向不可知处去。但不可知的来与那不可知的去处，却就
    是那漫漫不可捉摸的永恒。这段“人生的险桥”，不过是从此岸到彼
    岸之间的一段旅程，我们既己降生人世，走上这座桥了，那末，尽管
    这桥上险象环生，我闪却己后退无门而只有小心认真地把它走完，才
    可到达彼岸。中途坠落桥下，或停止不前，看入更难测的艰苦与迷茫
    中去。所幸的是，这险桥有效期不太长，仅有七八十年的旅程，何况
    它虽然惊险，但也并不缺乐趣。我们有名山大川可以留连，有诗文音
    乐可以欣赏，有亲情友爱可以享受。能来到这人世上游览一番，也并
    不坏。应该“既来之，则安之”。所有一切的人间苦乐，就都不应该
    去逃避。正相反，我们不妨认真地体尝一下，究竟人生是怎样的苦，
    是怎样的乐，是怎样的多彩多姿。因为它本不是一段落永无尽头的多
    彩多次姿。因为它本不是一段永远尽头的桥，也不是一出永不闭幕的
    戏。为怕痛苦而想从人生的舞台上早退，那不是负责的演员所应有的
    行为。奉劝所有对人生抱悲观的朋友，请千万收拾起你灰黯的心情。
    人生只有几十年，这世界虽不美满，却了足够多彩多姿。你可以认真
    热烈地亲自做人生舞台上的演员，也有时可以退在一旁，欣赏别人的
    戏。这几十年，我闪会觉得忙不过来，而没有多少时间去发愁。
    
     我们要象个内行的旅行家那样的认真而愉快地走我们的人生旅
    程。七八十年的寿命正好够我们欣赏留连。然后以倦游满足的心情告
    别尘世，没入险桥彼端的苍茫中去，这难道不是很理想的生活态度
    吗？何必轻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