辗转反侧，依然未能入眠，外面的灯光已经熄灭了，夜也宁静了很多。想起了曾经在那里停留过的夜晚，幽静皎洁的月光，清朗的流水声，还有留着脚印的雪地，却已经不是去年了。
离开的那天，天空很晴朗，县城在阳光中还散发着温暖的气味。车子开出了车站，行走在河谷边沿，沿河的路边种着一些不知名的树木，树叶在阳光中飘荡着深秋的色彩，我轻轻的离开了。那个美丽的地方，那里质朴善良的人们，我还记得他们的笑容就像去年的秋天那样开朗和灿烂。圣洁无暇的雪山，斑斓各异的色彩和那洗过后的天空，我依然没有淡忘。在那些短暂的日子里，我没有了伤悲，放下了失落的包袱，从这座城市带去的阴霾在阳光的旅途中也已经随着秋风在散去。在那里，我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停留，是无牵无挂的坦然的心。
记得那天进沟时已近黄昏，暮色快要降临了，雪峰在薄暮里也逐渐淡去。因为沿途对风景的过多留恋，耽误了进沟时间，再往前走就很难找到人家了。穿着单薄的衣服禁不住从沟里袭来的寒气，竟打了一个寒颤，正当我打算夜里赶到计划的地方时，她们从身后把我叫住了，反复地说，前面有人家的地方离这里还有很长的路，夜里赶路会很冷也很危险的。我自以为年轻需要的是勇气，就没有把她们的话当真，继续打算着要往前行，无奈她们对一个陌生人的劝阻和挽留是那么执意，我到底有些感动了，就选择了留下来。那天晚上，在电热炉旁边取暖和聊天到了很晚，我才躺下入眠。次日，很早就起来了，推开门，弥漫在清晨里的薄雾还没有散去，我收拾好旅行包，告别了她们又继续上路。路上走着的时候，双手很快就冻得僵硬起来，外面加的一件衬衣依然阻挡不了寒气的渗入，这时侯我有些感到庆幸了，要是没有听从她们的劝阻，昨天夜里不知该是如何的一种境况了。
我不知前面的路还有多长，选择走路，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只是以为自己喜欢这样的方式，喜欢这样的感觉，当然也就不会有累可言了。天空逐渐明朗了起来，晨光沿着雪峰的侧面在爬升，爬升上了山脊后又沿着沟口投射过来，倾斜的照在沟底的丛林里，把丛林的五颜六色烘托得格外鲜艳。流水在裸露的石头边缓缓地流着，路边散落着枯黄的树叶和熟透的野果。当我如昨天一样为这里浓烈的秋天气息流连陶醉时，呼吸开始变得重了起来，疲乏头昏的感觉也随之而来了，我只好停下来歇息片刻后再往前行。行走大约二百米疲乏头昏却越加的频繁，又好放下背包停在路边休息起来，我想这可能就是高原反应的缘故，身上却没有带任何可用的药品，我只惋惜来时有点欠缺考虑了。这时从山下开来了一辆轿车，沿着蜿蜒的深沟开上来，我猜大概是进沟旅游的人来了。我停在路边想让车开过后再往前走，车子开过来了，却在身边停了下来，从车里走出一位套着红色围巾的中年妇女，她带着微笑给我打声招呼，叫我上车与他们同行，我为这意外的举动有些感动了，也欣然选择了与他们一起前行。车上我们聊起天来，知道他们是一对退休了的夫妇，女儿在北京读大学，年纪大约与我相仿，这可能也是他们对我感觉到亲切的缘故吧。我们还聊起了川西高原的美丽风光，像稻城、红原、贡嘎、木格措、九寨沟……他们都已经踏足过了，我只留心的倾听，心里却掩饰不了对这双退休夫妇的羡慕之情，也为自己依然年轻而感到欣慰。车子在路上走了又停，停了又走，停着只想看看这眼前的风景，阳光照在身上已经没有来时寒冷的感觉了，有时候一阵轻轻的带着清凉的风扑到脸上滑过脖子，自己不期然的打了一个冷颤，神经却倍感清新。离雪山越来越近了，路边散布着块状的大大小小的积雪，有人已经在从山上流下来的溪流边拿着雪块戏耍起来，溪流两边都积了厚厚的一层冰，水只在冰块留出的空隙间缓缓地流出。山上的椮树大都披上了深秋的色彩，那些灌木丛林的叶子很多已经凋落，只剩下黑色的枝干，苍老的树干还缠着一些干枯了的苔藓和蔓藤，光秃秃的石头隐没在秋天的凋零当中，山坡上的草甸也显得枯黄了，往上积雪早已把春夏季节的生命的颜色覆盖了起来，雪光反射过来显得格外的耀眼，我们停留片刻后又开始往前行了。
在车子能开到的道路尽头，我带上了背包，还有他们给我留下的高原药物，挥过道别的手后我继续走上了徒步的路。前面走的人越来越少了，树林下的积雪也连成了一片，路上的冰块在马匹走过的地方裂开后又开始凝结，往前走着高原反应愈加的剧烈起来，头部隐隐作疼，我只想往前面多走一段路，往雪原深处一直走下去。不知在路上走过和停留了多长时间，夕阳已经斜照在月亮湖上，树林的光也慢慢地黯淡起来，流水的声音在山谷中回响着，松涛声一层一层地传来，空气也变得冷了。我望着前面的路，不知山下人说的日本登山队员是否已经翻过了垭口，草地上倾斜的阳光还透着一丝的暖气，我却已经显得无力了，只好把帐篷搭了起来，躺在里面静静地等候着，不知今天是否会有人来到这里扎营生火，无力的我也只有等待了。
接近傍晚时分，我还在为头疼而苦恼的时候，山下隐约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不多久有几个背着装备的驴友上来了，我们相互的打声招呼，就聊了起来。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在雪林的草地上搭起了帐篷，费折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生起了火，在火堆旁煮食聊天，聊天中得知原来之前他们也是互不相识的几个人，只是某天住在同一间旅馆里聊天后才走到一起的，我想原来在旅途中朋友的关系是这么容易建立起来的。那天晚上我们很晚才睡觉，夜里出其的静，静的只听见流水的声音，月亮很圆很大，月光在树林间漏泻到雪地上，雪地上还隐约的看到我们来时所留下的脚印。躺在帐篷里面，小马哥（当地的导游）已经打起了呼噜声，我却迟迟没有入眠，外面的月光透过帐篷把里面照得格外的清晰，外面溪流的声音依然不断，我静静地倾听，想起了昨天的往事，原来舒适坦然的感觉离我已经是那么久远了，不觉已黯然泪下。
天明时分，他们都起来了，把装备都收拾好之后，今天准备要翻过这个垭口。他们邀我同行，我很想跟他们一起继续走下去，无奈身体已经疲乏无力，加上昨晚彻夜未眠，只好作罢了。望着他们前行的身影，我们（我和小马哥）也收拾好东西往回走了，下山的路上我的背包是小马哥帮着扛下去的，我摆动着疼痛的双腿跟在他的后面，驻着拐杖一步一步沿着来时的路走下去。晨雾很浓，横在山腰上把树林和积雪都覆盖了，只剩下浓重的白色，空气很冷，夹杂着水气的冰凉，随着流水在丛林中滑过，晚秋的景致在这里除了色彩以外已接近冬天了。
下到上海子，阳光已经爬升过了山腰，疏林中几匹牦牛正在悠闲地徘徊着，漏下来的阳光在驱散着早晨凝聚的寒气，接待站里停留的客人只有几个，听说经汶川的路已经塌方了，很多车都在那滞留下来，这里停留的只是昨晚在山上留宿的一些游客。下山的车子已经找不到了，我只好徒步下山了，告别了小马哥，背着暖和的阳光我开始往山下走了。后来从山上开来了一辆小车，司机是一位岁数很大的当地人，搭上他的车后我们聊起天才知道他原来已经是六十多岁了，他们很多当地人基本上是靠这种搭载客人的生意来生活的。他还说离进沟不远的地方也塌方了，掉下很大一块石头来，昨晚车子没法下山就在山上滞留了一晚，我也是运气好才搭上了这仅有的一辆车。快到沟口的时候大石头已经让修路工人给搬走了，只是他们还在清理一些余留下来的泥土，车出了沟口后一直开到了理县。
从理县搭上了开往都江堰的班车，我知道在汶川的公路已经发生了塌方，但出去的班车依然开行我也不想那么多了。不知是不是那天的运气太好了，塌方的路没有发生在回去的一边，不过由于滞留的车子太多，还得在当地的交警调度下缓缓前行，那里的风出其的大，刮在人的身上走路都显得费劲。沿着岷江，车子开行得越来越通畅了，行走了几个小时后，天色已经暗下来，躺在座椅上，头疼已经消失了，疲倦的感觉依然有着，我随着夜色在奔波的车子上了睡起来，前天以来眼睛又一次闭上了。
今天那里是什么样子的，我不能够想到了，我依然希望她（他）们还好好的。一切都不曾改变过她们原来平静的生活就好。平安，只愿永远相伴着那片美丽的土地，就如我曾在那里停留过的时光。
二零零八年五月十八日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