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白昼半山夜

     落笔的心情，犹如今天的天气，上午刚下起小雨来，眼下四周却显得格外的明亮。每次写作之前，都习惯于站立阳台眺望远方。今天看到的是轻透的山岚淡蓝的峰。坐在电脑前，耳边传来《斯卡布罗集市》莎拉.布莱曼那深情的歌声，似曾的回忆，似曾的怀旧，似曾的心动，如梦如幻，不禁追怀，追怀往日在人生第一站时的星星点点。
     漫长的时光能够模糊具体物像，记忆的亮点却能够点燃心的世界。事隔多年，我记不清那些山叫什么山，那些村叫什么村，那些路叫什么路，方位也有些模糊了。刚才上百度网搜索一下南平地图，想弄清那些山名村名路名，却有点后悔了。圣洁的自然来不得半点的马虎，美丽的物事也舍不得丝毫的错位。有时也真想故地重游，也担心坏了记忆的原貌。
     那年的一个夏日，记忆中的大致方位——夏道公社洋头村，村前有湾绿色庄稼平洋。我们一行五人在该村东家吃过早饭后，按照家兄的安排，挑着瓷器担子分头出发前往邻近的村庄进行贩卖。我左转弯走了一段路右转跨过一座小桥，再左转走在了一条与绿色平洋相邻的小溪旁小路上，然后沿着小路透过茂密的山林径直地上了半山腰的一个村庄。约摸三五公里的路程。从沿海初来乍到山区的我，对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一切，倍感神秘秘欣欣然。
     不像老家光秃秃的山半里不见一棵大树的样子。山里的村子虽不大却绿树成荫，山路虽不平却衣食无忧，山风虽不狂却不咸涩，民风也更加纯朴友善。可能是高中毕业后在老家有了初次叫卖的经历，在异地他乡多少显得不再腼腆不再羞涩不再心虚，挑起担子大步流星，吆喝叫卖大声小声，遇村民落落大方，过吊桥如沐春风。不到半天时间，就走遍了全村数十户人家，两框的瓷器卖掉了一大半。中午时分，因口渴来到一户人家，见主人热情好客，就讨了一杯水喝，并打听起往邻村的路来。趁短暂歇息时间，无不留意欣赏村风里貌：一条石砌溪涧绕村而过，两旁翠竹微曳；和主人一样，家家户户人家沿涧筑屋而居，显得悠然和乐；还有满山清新的空气，遍野醉人的山花。此时此景，是多么的惬意多么的留恋！
     依照主人所指的前往邻村的方位，我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主人所在的村子，继续往高处挺进。不多时，就被对面绿色山坡上的景色所惊喜：窄窄的梯田，层层叠叠，蜿蜿蜒蜒，明明晃晃，清澈的泉水从上一畦溢流到下一畦。这样美丽的图景也只有小时候在农业学大寨的画册上才有见过。今日回想起来，堪比云南梯田风光。
     山越来越高，行迹越来越稀少。每遇岔路口选择脚印多的路走，每逢路旁林中鸟儿扑扑惊飞，自己都开始狐疑起自己来了。如果不是见太阳高挂时间还有，我真的会打退堂鼓。走过几里几下几上的山路，最后右绕过一座山，哇，太兴奋了！居然山巅上还有这么一大片平地，阳光照耀下，家家屋顶生辉，洼洼水田耀眼，牛羊成群，村犬安然，三三两两的村民正在田间地头忙着农活。简直是进入了另一番天地！
     那时山村的农家妇人，一般情况下是不愿意拿出仅有不多的私房钱用于物品交易，可能是平日少人挑着这么重的瓷器上山贩卖的缘故，不到半天的时间，我框里的瓷器几乎都换成了大米、芝麻、黄豆等等农作食物。这些食物出自农家，品质好，隔些时日再集中拿到大洲贮木场等地卖给国营企事业单位的员工。
     旗开得胜，首战告捷。俯瞰远处的重重山峦，西沉的太阳与西山还有丈把余的距离。我即挑起不太沉重的担子行走在归途上，频频回首，欣赏山巅上这片独特的田园风光，也为自己第一天的成绩感到骄傲。
     下了大峰小峰，过了左弯右弯，凭记忆判断了一个又一个岔路口。当我看不太清来时的那坡梯田，看不见路上一个行人时，就有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没想到拐个山弯，不一会儿工夫天色就突然暗淡了下来；极目所处，万簌俱静，满山野杯弓蛇影，阴森可怖；不时，受惊的鸟儿从道旁林间扑腾，我的心儿越发紧张不安；天色全然黑了，我飞也似地跑了一阵，身后却带起碎石飞落的声音，瞬间真感觉有什么野兽出没。平生第一次面对这样陌生的山陌生的森林，不知何时才能走到陌生小路的尽头。哇，总算走出了林间小道，来到那片开阔的绿色平洋，前方是万家灯火！
     背着太阳的山村，太阳下山的早出山的晚。记得有一次到另一落山村，都上午八九点钟了，还像老家大清早的感觉，只见“朝阳”在村后的山上刚刚露出半张脸，没有像老家的朝阳一爬出海平面就显得那么恬静柔和。
     我由衷地感叹道：“山里的日子就是不一样，半山白昼半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