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性失忆的背后。

烟头与皮肤接触的刹那，发出滋的声音。秦生的眉目紧紧凝缩。我环着腿蜷缩在床角。没有丝毫表情。
我看着秦生把烟头狠狠按向皮肤的时候，心中其实是充满激动和喜悦的。是的，我喜欢那种光火接触肉体的感觉，喜欢看着别人，自己感知疼痛的存在。
我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一下一下的重复着，重复着。直到他忍无可忍的趴在桌上，歇斯底里的说。你能不能发出点声音，或者给我个表情，哪怕你骂我一句也好。求你了。最后三个字，他的语气如同街上年轻的乞丐。
我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轻轻的笑，笑的想止也止不住，甚至发出了声音，甚至眼泪都流了出来。秦生惊恐的望着我，你为什么笑。
我为什么笑？我为他的问题感到更加好笑，所以我继续拼命的笑。直到我笑的倒在床上，胃部痉挛，泪水模糊。我开始清醒。
我只是好笑，你现在很像马戏团的猴子，用力讨人欢心，却被人耍的团团转。我就那样忽然从床上坐起来，凄厉的盯着秦生。我的目光明亮的折射在秦生的眼中，所以他的目光看起来如此刺眼。终于。秦生沉默的走了出去，门被风轻轻的带上，没有一丝力气。
我知道。这场战役，我胜利了。可是，我的心也空了。
 
笑时流出的泪水，在微风里很快风干。皮肤紧紧的，我能感觉到泪水的痕迹那么明显。我忽然想到，秦生的伤疤会疼吗？会疼多久？当然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秒钟，就被我迅速抛弃。夜色像一个拥有巨大引力的魔洞，瞬间吸纳了我所有的悲伤，甚至让我都没有时间体会，就一下吸的干干净净。我看到夜更黑了。是的，它一定吸食了很多人的悲伤，它的黑色是靠着悲伤渲染的。我是它的宠儿。
 
如我所料。秦生没有回到雪的身边，即使她爱他如秦生爱我一样深刻。只是秦生不爱她，那么他为什么要与她发生关系？没有爱怎么会发生关系。这个问题一直困扰了我很久。终于得出答案，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不明白这些问题都是怎样发生的，大脑只给了我这样的问题，我却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想。我的头开始剧烈的疼。
 
我照旧穿着玫红色的棉布长裙穿梭在大街小巷。尽管天已经开始转冷了。我喜欢那条裙子，因为喜欢上面布满的花朵，喜欢它触目惊心的颜色，喜欢它柔软的触觉。我手里拿着刚从便利店买的速冻汤圆，我现在急切的需要这样甜腻的包裹。快要走进楼洞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风中的秦生，他手里提着我最爱吃的皮蛋瘦肉粥。正当我想要走开的时候，我的余光告诉我，还有一个人。是的，我看见了，还有一个人，她就站在不远处，我甚至可以看到她瑟瑟发抖的肩膀。
我的鄙夷被一种大快人心取代。我快步走过去，接过秦生手里的粥。头也不回的钻进了楼洞。站在厚厚的纯白窗幔后面，我静静的看着秦生，他顽固的站在那里，似乎没有一丝移动。雪走到他面前，试图把他拉走，都是徒劳。他的眼神忽然刺的我有些微疼，我强烈的排斥着，摇着头，终于一阵眩晕。手里的粥很重，我都有些提不动了。
我哗的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就那样把那份粥抛了下去，从8楼的高处抛下。我听到了它死亡的声音。关上窗户，重新拉上窗幔。我顺势坐在地上，眼泪顷刻流下。我把厚厚的落地窗幔裹在身上，都感觉不到温暖。
许久。我才站起身起去煮汤圆，我的胃需要这种食物，而不是粥。我告诉自己。
 
房间里空荡荡的，弥漫着汤圆的香甜。我咬在嘴里，糖蓉芝麻的，应该足够甜。可是我怎么还吃不出味道。我又拿出糖罐，在碗里加了好多糖。当那些糖水进入我的胃时，立刻起了反映。我对着水池，吐的稀哩哗啦。我这才发现你所需要的并不一定是适应自己的。
我跑到窗子前，秦生还毅然的站在下面。我用力过猛，窗幔飘然而下的瞬间，我对着秦生大喊，我要吃皮蛋瘦肉粥。然后我看见，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里已经又买了一份。他提着粥迅速上楼来。几乎在我刚走到门口时，就听到了门铃声。
我抱着他，亲吻，他的眼睛瞪的滚圆，似乎不能适应眼前的景象。我就同样对视着他的目光，终于他闭上了眼。在他闭眼的时候，我用力咬破了他的唇。我的口腔被一种腥咸充斥。我并不讨厌这种味道。然后，我在秦生又瞪的滚圆的目光里，接过粥，转身进屋。
我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的喝着粥。秦生站在窗子前，挂着窗幔。这一幕多么熟悉，我的眼都恍惚了。我有些分不清楚幻想和事实。我好像也曾经站在那挂着窗幔，我还回头问沙发上的那个男子，这样挂好不好。我的头剧烈的疼了起来，像被很多大石头砸中般沉重的疼，接着便失去了知觉。
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把我唤醒。周围一片纯白，秦生爬在床边睡着。剧烈的消毒水味道让我忍不住咳嗽起来。秦生看见我醒了，一脸倦容消失的无踪无影。他问我想吃什么，他去买。温柔的语气让我的头好疼。我闭上眼问他，我在哪。他说，这里是医院。你在打吊瓶。我说，我要吃皮蛋瘦肉粥。他说好，我马上去买。然后跑出了病房。
望着秦生的背影，我扯掉了针头。我讨厌那种硬生生冰冰凉的东西插进我的皮肤，讨厌那种透明的像眼泪一样的东西流入我的血液。我怕我的血液会变的悲伤。这个想法让我又忍不住想笑。
 
走出医院。
路上很多行人步伐匆忙，他们赶着上班，生存。我又发出了冷笑。为什么他们要在这么美好的早晨匆忙的行走，为什么他们不会好好享受这么美好的早晨。我的笑并没有吸引太多目光，他们大多面色呆滞，哪会注意到我。
走到楼下的时候。我又看到了那个女孩，是雪。我想不起来，是否认识她。我的大脑只告诉我她叫雪，我讨厌她。她那么美丽，瘦弱，让人不尽生出保护欲。可是我就是那么没有理由的讨厌她。
我走过去。站在她面前，她脸色惨白，但是散发出一种温暖。我甚至能感受到那种温暖的辐射，这让我的心里莫名的烦躁。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说那么多恶毒的字眼，我甚至从她的眼瞳里看到了自己的狰狞。她不断的后退，嘴唇微微张启，却发不出声响。我这才知道自己的骂人功夫不同凡响。啪。那么清脆的一声掌音，我的左脸火辣辣的疼。大脑缺氧般空白着，头又开始疼了。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幕。就在我向下瘫倒的时候，一个力量将我稳稳托起。我看到了秦生充满歉意的目光。
我的泪水像委屈了许久一样。透过泪水，我看到了秦生用力把雪推倒在地上，怒吼，她是病人，你怎么可以打她。吼完，小心翼翼的搂着我走向楼梯。我回头，看到雪还坐在地上，眼里同样溢满泪水。我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这些不会让秦生看到。
回到家。我放声大哭。秦生的内疚全写在脸上，仿佛那一耳光是他打在我的脸上一样。他说，我会保护你，我再也不让你受一点伤害。他的拥抱好温暖，这似乎是我贪恋的温暖。我抱着他的头，用力吮吸着他的唇，直到我的口腔又充斥着那腥咸的味道。此刻的我肯定如吸血鬼一样恐怖。抱我去窗台。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句话。然后秦生把我抱在窗台上，阳光照在他苍白的唇上。我又用力的覆盖上，余光中，我似乎看到雪还坐在那，绝望的仰着头观望着我们的缠绵，而她看不到的是秦生痛苦的表情和我吸食着他血液的贪婪。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
我终于完全想起来了。
秦生。我这一生最爱的男子，我曾经像他现在宠我一般宠他，甚至比他对我还要好。因为我爱他，而他现在只是在弥补对我的亏欠。雪。一直爱秦生的女子，善良却要夺人所爱，她是我和秦生之间的第三者。我不知道秦生是否也爱他。只是秦生更加的容易对我发火了。  
直到那天，我站在那挂着窗幔，那是我新选的窗幔，纯白色的，没有一点瑕疵。我希望我的爱情也能如此。我询问秦生好看不好看。然后，我就听到秦生用一种淡漠的语气把我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他说，他要搬出去了，他要结婚，和雪。她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我扯掉了刚挂好的窗幔，身体不可控制的倒向窗外。幸好是那个大摆的窗幔扯住了我的脚，我只听到后脑重重磕在墙上的沉闷声响。
醒来时，已是现在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