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 涡

    序——
     记得在很小的时候，我怕黑。每当夜幕降临，我就会赖在祖母的怀里，寸步不离，祖母就抱着我，告诉我，天上有多少颗星星，地上就有多少个人，让我猜猜哪一颗星星是自己？
     长大后我在大城市却很少看到星星，最疼爱我的祖母，属于你的那颗星星，如今她已经坠落到哪里去了？
     现在我来到草原，这里有清新的空气和蔚蓝的天空，在夜晚到来的时候，我经常会趴在凉台上仰望夜空，看那如墨石般透彻的天幕上撒满钻石样的星星，——真的是好亮呵。可是，哪一颗是我，哪一颗是你？
     在星空下，我听到了一个发生在草原上的故事。听着听着，就有泪珠从我的眼中坠落，像星星。
    
    
     ****漩涡****
    
     漩涡。不，我不喜欢这个词。可是，第一次接触到你的眼睛，却一下子想到了这个词。真的，你的眼睛里似乎有种类似漩涡的吸引力。
     漩涡，唉，我真的不喜欢这个词。可是，你竟然凝望着我的眼睛对我说，我是你生命中的漩涡，怎样躲也躲不开地被我吸引。
     我觫然一惊，又有一种乍喜还怕的感觉缓缓地围住了我，漩涡？唉，漩涡。于是，你握住我的手，对我说，让我们一起毁灭！
     我不知道，是否会毁灭。只知道，我们就这样坠入了一个让人迷乱又让人痛苦的漩涡里，而且，越漩越深，越漩越深。
     在一起的时间，你无言，我不语，世界只剩下两双痴痴的眸子。后来，你重重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明天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让不该发生的结束掉。
     我抬起泪光盈盈的眼：好的，我抱歉我的存在给你增加痛苦。如果能使你快乐，我宁愿我可以不存在。
     你只是凝望着我，深深地，深深地。
     第二天，第三天，你没有出现。思念，开始像虫一样吞噬着我的心，隐隐作痛。
     第四天，你终于来找我，你的眼睛狂野坚定，你说：没有你就没有整个世界——宁可毁灭，也不能没有你！
     我的泪呵，像暴雨一样，又多又急促，漩涡呵，我怎样才能又怎么能摆脱掉！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不问世事地漩着漩着，我们不想不能想也不敢想明天，我们在透支着明天。
     ……
     终于，我们的恋情被我的父亲，也就是大草原上那个最富有最残暴的农奴主发觉了，他咆哮起来，一个放马的穷小子居然敢和他的女儿相爱！他粗暴地一个耳光把我打倒，我不求饶也不说话，因为我没有做错。可怜的母亲，跪在父亲脚下，泪流成河地乞求他饶了我。但我的一言不发更激怒了父亲，他说，先收拾了那个穷小子，再把我嫁给一个被淳朴的草原人都憎恨的商人！
     父亲的话，是从不更改的。我咬破了嘴唇，大大地张着眼睛，心中只是在想着，你。
     草原的河流，一般都是清澈而浅缓的，而怒河，则是最特殊的一条。它一年四季都在咆哮着，黑灰色的湍急的河水谁都不知道有多深，大大小小的漩涡布满整个河面，像一双双阴险凶恶的眼睛。人们都说，这是老天为惩罚坏人而划出来的。我万万没有想到，我那无情的父亲，决定要把你推进那条可怕的怒河！
     那天早晨，当我被拖着横放在马背上来到怒河边时，我看见了被捆绑得结结实实的你，而父亲杀气凛凛地站在那里对着被赶来围观的牧民们说了一些话，我根本听不到他说了什么，只有眼中的你。哦！是我害了你！
     而你，依旧挺直昂然地站在那里。
     父亲做了个手势，那般凶恶的奴才便簇拥着要推你。你用力甩了一下臂膀，大步走向怒河，走到河边时，突然回转头，深深望了我一眼，义无返顾地跳了进去。那大大的漩涡瞬间吞噬了你的身影。
     时间，似乎一下子凝固住了，在我的眼前，依然是你无怨无悔的双眼。我望着滚滚的河水，你在耳边仿佛深情地说：……宁可毁灭，也不能没有你！
     我突然好象醒悟了，一下子挣脱掉紧抓住我的手，滚落在马下，接着连滚带爬地奔到怒河边，纵身跳了下去。
     因为当时我的速度太快了，谁也没有想到平日弱不禁风的我会做出如此一连串惊人的动作，没有人能拦住我。我最亲爱的母亲昏厥了过去，我的父亲，则呆了。只有怒河水，仿佛要把整个世界吞没……
     ——这就是一个在草原上至今流传的发生在12世纪的美丽的爱情故事。
    
     ****后记****
    
    第二年，当草原重新满地芳草随风轻摆的时候，一种艳红如血的花儿怒放在绿草之间，一直延伸到天边。
    人们叫它——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