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一死战

清早你拿着铁锹巡完秧田，路过家门前的小河时看见顺丰一边钓鱼，一边开骂。
他并不怕骂声把不怕骂的鱼吓跑:
"韵秀老歪把子，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姆妈是神秀，还是你老头是鬼秀，屙出了你个老不死的臭不要脸的摸飞机！三百六十个人钓鱼，你独独捅我的那个鱼窝子！你个老不死的看我是圆的好捏扁！你的奶子是圆的你怎么不捏扁！三百六十个人种田，你单单揪我的菜下油锅里！你个臭不要脸的看着你的油锅是阎王爷造的！阎王老爷要你这一气去吃饭，你是不是搂起裤子不洗手不洗脸去吃饭！我不充你个臭比的老子！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么事总和我过不去，揪着我不放，欺负我一个十几岁吃你奶喝你血的小娃娃！过不去是你的事，是不是男老鬼把你这个七老八十的乌龟王八蛋迷住了？你以为我好欺负，我还要羞你！你以为我吃干饭，我还要拉稀你！你以为我好糊弄，你屋滴老鬼休了你！你以为我不冒火，我还要冒油！老不死的男人死的早，心痒比也痒，屁股不干净，要死要活犯不着拉上我，不死不活滚不着扯上我！你要骂，把你野男人从棺材板子拖出来骂！你要打，把你野儿子几百个卵蛋拿出来打！我早上刚刚过的早都要呕着你的锅里浇几瓢我的童子尿把你个老糊涂虫吃清醒过来！老不死的倚老卖老惯了！"
几个从委场街买好菜路过的人感觉长篇大论骂得稀奇古怪，或许是因为顺丰面红耳赤满头冒汗，或许是因为小孩年纪不大出口成章，好打麻将的委场人也好议论人。
"是哪个教他这样骂人。"
"怎么屋滴大人不管管。"
"哎哟，那是小牛旗袍的孙伢子。"
"这大的伢子好不醒事！"
"他读书是不是跟骂起人来一个水平！"
"搞邪玩堂了！捱了打看他骂的疼不疼！"
也不知是孩子骂的内容妖风进了韵秀婆子的耳朵，也不知是谁个调唆了韵秀婆子和孩子闹，也不知是韵秀婆子本身混帐故意要来一阵妖风，只见她乘没人时气冲冲歪歪扭扭怒火烧一阵疯上来就是两个耳刮子印刻肿在顺丰脸上。
附近也没个人上来帮忙拉劝止架。
你和韵秀婆子早年（有过结）仇人似的不说话，这个时候就是想帮孩子也插不上手，这个老货阴阳怪哉！出了名的破落泼辣！比马蜂窝还难应付十倍！
顺丰捱了老货老手两下打，那里肯依肯饶？都不是省油的灯！都不是看上去绿的小辣椒！孩子便撒泼开来，手撕头撞铁头功童子功并不哭闹，仰着脖子直说:"老货你打得起我么？你照照你那猴屁股似的泼猴脸！我今天让你赢了我，我是你爹！"
孩子再次撞在老货怀里，兴许用力恰如婆子那两个出其不意的耳刮子，一下把她顶撞在地上，狠狠地跌了一跤。
你使出浑身力气假意喊道:"大伟，大伟，你儿子没命了！你儿子没气了！"
孩子趁婆子来不及爬起，直挺挺架在她的上半身上，两手拼命抓牢她的老手，生怕她力大无穷翻过身来像刚甩的两个耳刮子那样又占了孩子上方让孩子吃阴亏，继续用头像作揖似的磕在她胸口，捣胸如捣蒜，磕头如啄米。
此时此刻，婆子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挣扎着喊:"哪个讲讲心来救救我！""救救我！""救我！""救――救――命！"
孩子抬头斜眼看见婆子的儿子从高坡处拿着牛鞭子从小河东头麦子田赶过来，怕自已吃了冷亏暗亏，便止住头，趁婆子有气无力，迅速爬起朝小河对岸跑，就是那人追过来决一死战，也未必能抓得住他！
婆子直挺挺躺在地上，没有泪也没有嚎。
你看见她的儿子并没有跑到他母亲身边拉她起来。那个儿子一心一意想要抓住孩子狠揍一顿揭了孩子的皮。
你赶紧爬上树梢笑看着那个儿子往东跑，顺丰则沿着河岸边往西溜；儿子往西赶，顺丰则绕着河沿子往东躲；简直是单马对仕相，马不困双子！
你有点幸灾乐祸，看戏不怕台高。
"伢，乖伢，你过来我和你玩！"那个儿子似乎想以退为进，隐藏着怒火。
"伢，我的笑发伢，瞎子打老婆――松不得手哟！"孩子一边乐哈哈地做鬼脸，一边以不变应万变重复着这句话。
"笑发笑发，我的乖乖伢伢乖乖！"
你在树上笑得越发厉害起来。
不知甚么时候韵秀婆子灰溜溜溜走了。
那个儿子笑发结结巴巴骂骂咧咧毫不识趣，骂起孩子来又不利索像钝刀子似的，打孩子吧又捉不住他，走吧又似乎不甘心，不走吧仕相也难得吃得了单马！
小河旁的麦地里有野兔，野鸡，野鸭，八哥，喜鹊不约而同地出没。
"哥哥烧火。"八哥的嗓子永远动人心弦！
那个儿子笑发僵持了小半天只好走了！
"老歪把子要她屋滴老黑皮偷袭我！新仇旧帐一起算！休想一笔勾销，一走了之！"孩子用这句狠话送了笑发一程。
"顺丰，你作文怎么样？"孩子怕人家杀个回马枪所以不敢像你一样上树。
"甚么作文屁文。哪个老师不是猪脑壳！"你倒吃吓了一大惊，他为何口出狂言骤语。
"婆子得罪了你！老师们也得罪了你！"
"我也不喜欢婆子，也不喜欢老师。"
"你这是厌学情绪。"
"我不光厌学情绪。我还有厌打情绪。"
"你打架蛮有经验哟。"
"以前我语文数学英语门门行！现在年龄不饶人！我爸爸又不给老师送礼，我又懒得开口提这件事，成绩刷下来是早晚的事。做人真是累啊。"他找了一个既利于观察敌情又利于逃跑的地方，用红蚯蚓加香饵继续钓鱼，并没有再下鱼窝子。
"怎么你爸爸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