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的青莲也在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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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我看过很多遍，每次都被感动，觉得很伤感。

前言：这是一个故事?神话？

小葱一、

在C市西城区的一家宠物店，我每天透过铁丝网的间隙看世界。
对面是条马路，车水马龙。我喜欢看那些疾步的人，穿流的车。他们一刻也不停留。一个个黄昏尾随白昼来临，我们都在等待被人带走。
 
凯煜是只威武的猫，金黄和漆黑相间的皮毛，乌亮的眼睛。凯煜很喜欢我，但我并不喜欢它。因为我知道，我们的命运就像一粒沙一样，即使此时同在，结局都是擦肩而过。所以，对他的热情，我不想回应。凯煜似乎并不懂得知难而退。

“小葱，你真漂亮，你的毛像雪白的月光。”凯煜又一次凑在我面前。
C市的夜晚很美，霓红闪烁，只是照得月亮有些灰暗。
我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小葱，你最向往什么？”
我看了凯煜一眼，他正凝神望着马路上一辆汽车的灯光，那束灯光正急速奔跑着，像在追赶什么。
“自由。”我又闭上眼。
“自由？” 
“那里蓝天如海白云壁立繁花遍布，没有笼子，没有人来人往。”

小葱二、

 笼子前站着一位漂亮的少妇，我看见她看凯煜时露出欣喜的目光。
 “老板，这只猫不错。怎么卖的？”
老板打开了笼子，想把凯煜捉住。

 笼门被打开一半，我忽然敏捷地窜了出去。
我没命地向马路跑过去，我知道，混进那股人流，我就自由了。阳光从来没有这么灿烂过，我几乎是跳跃着向前冲。
我就快到马路对面。

突然我的腿一阵钻心地疼痛，似乎被什么力量撕咬着向后拖。
一阵刺耳的声音，伴着凯煜的叫声，一个黑黄相间的身影扑向我的前面。
汽车的左轮从凯煜身上辗过去。
凯煜的身体被压扁了，贴在地面。它的身体已经死了，但他的头和尾巴还没有死，从死了的身体的两侧，高高翘起。

马路上没有人停下来，凯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慢慢地变暗。
我读懂了那个目光，“小葱，去寻找你的自由。”

小葱三、
我没有成功。
我重新回到了那个笼子。一切依旧，仅仅是少了凯煜。我并不觉得寂寞，因为我已习惯。有没有凯煜，对我来说都一样，我只是偶尔会想起他死时的目光以及他从死了的身体上昂起的头。
我变得更加慵懒，连站起来走走的兴致也没有。

一个月后，一个男人把我从那个笼子里带了出来。
这不是自由。人，都是害怕寂寞的，他们只想要一个伴，来满足他们自己。人是会伤害与被伤害的，只有我们这些宠物，才最安全最不会伤害他们。
他把我从城西带到了城东的郊区，那是幢独门独院的小楼。院子里种满了鲜花，密密匝匝开得极其绚丽，香艳灼灼。新主人就独居在此，这是他买下我的理由。

主人没有把我放进笼子里，而是给我准备了一只纸箱，箱底铺了厚厚的绒布，边上还有一只精致的小碗。
他果然是个很寂寞的人，晚上的时候，他几乎都和我一起度过。他叫白拓，他叫我小白。
我要的自由似乎实现了，白拓白天出去的时候，只锁院门，而院门旁边则开了个小洞，我试过，可以容我通过。

我没有走。我喜欢躺在院子里看蓝天上飘过的白云，喜欢去追逐一片飘落的花瓣，喜欢院子里清晨沾露的新叶，当然，我也喜欢在晚上睡在舒适的绒布上，享受着白拓给我带回的美味的食物，我还喜欢听白拓讲他的故事以及心底的伤。

小葱四、

白拓对我讲他以前爱过的她，她很漂亮。可他却不能给她想要的。而他能给她一些东西的时候，他又无法给她爱了。
我伸出粉红的舌头舔着白拓的掌心，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安慰他。

我渐渐习惯了这样温和快乐的日子，我再也没有想起过凯煜。凯煜用生命换不回我的自由。但白拓做到了，这是人类的权利。他能让我每天畅饮翡翠似的绿荫和金子般的阳光。 
白拓把我照顾地无微不至，我变得开心起来。那是我以前从没有过的情愫。我喜欢白拓用忧郁的眼神望着我，抚摸我的雪白的毛，我便能感受到幸福。

这天，白拓坐在灯下看书，我安静地蹲在他的脚边。灯光下白拓的侧脸很英俊，似乎带着迷茫的轮印。白拓低下头看我，我跳到他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皂味道。
那晚我在白拓的身边睡着了，很安然。我梦见我变成了白拓心中那个美丽的女子，他把我拥在怀里的时候我闻到了熟悉的香皂味。我醒来，我仍然是只白色的小猫，只是他的宠物。那一夜，白拓没把我放进纸箱，而让我睡在了他的枕边。清晨，我舔了舔他的脸，他的眼睫毛晃了两下，但没有睁开眼。
 
小葱五、

我重新变得忧郁起来。
我忧郁我只是只猫，我开始郁郁寡欢，我不再去院子里看蓝天白云，只是静静地在家里等待白拓归来。而当白拓回来的时候，我又更加难过。我给不了他更多的陪伴，我知道，白拓要的，并不仅仅是一只小猫的陪伴。

让我彻底心寒的，是在我到白拓家第六十三天时候，那是个雨天，白拓浑身湿透地回来了，我连忙迎上去。白拓却没有看我，而是扶着一个同样浑身湿透的女人。
“进来坐吧！先换件衣服。”白拓招呼着那个女子。
那个女子穿着白拓宽大的衬衣走出来。她的确像白拓描述地一样美丽，有一双温柔的眼睛。我蜷回我的纸箱里。

没有人知道，猫也是会流泪的，那泪水也是苦涩的。

小葱六、

转眼秋涩入梧桐。我一天天消瘦，白拓很着急，却也无能为力。他不再带任何女子回家，而是整夜整夜陪伴我。他只是作为一个主人对宠物的爱，他却不知道，他身边的那只猫爱上了他。
虽然我在他身边，但这份爱，却隔着千山万水、隔着熙熙攘攘的尘世、隔着界限的篱栅。

我决定离开白拓，他是一个人，他需要另一个人的陪伴。
我钻出院门，灰色的天空正飘着几点小雨。有些冷，我回头看了一眼小楼，然后迈开脚步。
我知道白拓会着急，会找我。但他终究会忘了我。也许明天，他将重新展开颜。
我蜷在一堆垃圾边，我的毛色已由雪白变成了暗灰，浑身发出恶臭。即使白拓找到我，也不可能认出我来了。

我觉得自己飞起来了，脚下像踩着云朵般。那一瞬间我看到了凯煜和白拓。

小葱七、

我恳求佛：让我带着上一世的记忆立即转世成人。我要去陪伴白拓。
“我的孩子，你要想清楚。通过非自然的手段立即转世成人，你的神形必须依附于世间另一生命。”
“我愿意。”
“当你所依附的生命走向终结，你将形神俱灭。你的三魂六魄将无法集聚。也就永无下一次的轮回。”
“我愿意，佛祖。”即使形神俱灭又如何？我只要立即化身为人陪伴白拓。与他共生死。
“那么，我的孩子，你选择依附于世间哪一个生命？”
“白拓，我阳世的主人。”
“白拓？你是指那只猫？”
“他不是猫，他是人。我想依附于他的生命。”
“他已经形神俱灭了，因为他也是依附于阳世的另一条生命转世成人的。那条生命已经终结。”
“他是谁？又依附了谁？”我在颤抖。
“他是凯煜，依附了你。”

佛前的青莲也在流泪。

玉米八、

当我是一只猫的时候，我能给你感情。但我无法给你自由。所以我走了，我的生命与鲜血换不回你一刻的自由。我请求佛祖，让我带着前世的爱恋化身为人，我做到了。
当我是一个人的时候，我能给你自由。却失去了爱的能力。

此时，那个世界一定晨露晶莹，黎明岑寂。我爱小葱。
我不再会是一个生命，我只能化作一杯黄土，一溪清泉，
但是葱白，这黄土上长出的青草也是为你而绿，开出的黄花也是为你而香；这清泉里翩跹的摇摆的鱼儿也是为你而舞，那叮咚的泉响也是为你而唱。

你我之间那份缘，颤抖着飞扬，飘在了前世今生，落在了佛前的青莲。

玉米九、

 佛摇头：你又何苦？来世，你就当一株玉米吧！
 我颤声问佛：是不是玉米就不再有感情，不能再爱我的小葱？
 佛叹口气：会有天使替你爱她。
 于是我恳求佛：能不能，能不能让那些天使也叫玉米？

玉米十、
我真的变成了一株玉米，在高高的山岗上眺望着小葱。
有一天，我看到了一群黄色的天使，于是我问她们：“你们是替我爱小葱的那些天使吗？”
她们都笑了：“小葱永远和玉米在一起。”
我安心了。
她们告诉我，我爱的小葱现在一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有着猫样的神情与妩媚。
我祝福我的小葱，她将在这一世找寻到她的幸福。
或许，某个单眼皮的睿智男人正在守候着她。

（完）